看著柳夢茹縮在后頭,拿手擋著臉,只敢偷眼看向自己。
秦招月冷笑一聲,甩手徑自出了府。
等到人影徹底消失,跌坐在地的孟知意像是才回過神,猛地大吼起來。
“這不要臉的賤人,竟然敢對我動手!反了天了,她眼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婆母,我定要好好教訓她,我要讓她……”
柳夢茹撇了撇嘴,轉(zhuǎn)頭又換上一副笑顏,一邊扶起孟知意,一邊惺惺作態(tài)地安慰。
“好了好了,嫂子您也別氣了,你瞧著侄媳婦的態(tài)度,哪里像是把咱們這幫老人放在眼里的?倒不如咱們自己順順氣,大人有大量,別計較得了!”
孟知意猛地抽開手,轉(zhuǎn)頭狠狠瞪了柳夢茹一樣。
“你向著誰說話呢?那小賤人都這般作踐我了,還要我容忍她,從來沒見過做兒媳婦做成那賤人模樣的,傳出去我豈不是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柳夢茹眼珠子一轉(zhuǎn),又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
“哎呀,嫂子你別氣,我這不是也是為你考慮嗎?如今雖然秦家失勢,但到底她占著主母的位置,小兩口夫妻情深的,若沒有行舟給你出頭,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孟知意臉色登時陰沉了下來。
柳夢茹像是生怕她不生氣一般,又添油加醋補了一句,“嫂子您也看見了,上回要個中饋,就沒少被她中傷,今日更是干脆動起手來,這真是,半點沒把你放心上呢!”
越說,越猶如一把火,直燒得孟知意怒意升騰。
她冷笑一聲,“放不放心上,行舟都是我親生兒子,娘發(fā)話了,兒子還能不收拾媳婦?”
話畢,她一揮袖子就往屋里頭走去。
“今兒個我記下了,早晚這委屈,我要成倍百倍地報復回去!”
而另一頭,及至上了馬車,往燈市上趕去的時候,素心臉上都憂心忡忡。
“夫人,剛剛……”
話到一半,素心又說不下去,猶猶豫豫看著秦招月的神色。
秦招月猜出她的心思,輕笑一聲:“你想說,我方才動手的事?”
素心點了點頭,又連忙搖一搖頭。
“夫人做什么都可以,奴婢絕無置喙的意思,再說老夫人平日本就待夫人不好,動輒辱罵,動手也是有過的,夫人反擊本也正常,只是……”
她咬了咬牙,低聲道,“奴婢只怕老夫人心懷怨懟,本來平日就不少找麻煩,今晚之后,不知又要想出多少法子來為難夫人了!”
秦招月攏了攏披風,輕笑道:“既然我敢動手,自也沒打算往后還能好好與她相處,左右我忍了這么些年,也并未換來什么回報,又何必還要委屈自己?”
素心一怔,抬頭看著秦招月伏在車窗上,夜風撩動她的發(fā)絲,暖色的燈光烘得她五官明媚。
不知為何,素心突然覺得,似乎從某一刻起,自家夫人仿佛變了一個人……
她張了張嘴,正欲開口,忽然馬車急停,秦招月沒防備,整個人一晃,險些摔了出去。
素心登時變了臉,一邊扶住秦招月,一邊忍不住出聲朝著馬夫吼道。
“停車也不說一聲,仔細傷了夫人,唯你是問!”
馬夫在外頭連連道歉,語氣卻有些為難,“夫人,實在是不好意思,前頭突然竄出來一個孩子,我怕傷了他,方才不得不止住?!?/p>
秦招月沖著素心擺了擺手,坐穩(wěn)了才開口:“不妨事,那孩子沒傷著吧?”
馬夫的聲音一時間有些遲疑,“這……這孩子,似乎是……”
他似是沒了法子,朝著車廂里聲音有些害怕。
“夫人,您要不親自下來瞧瞧吧!”
聽到馬夫這語氣,秦招月心頭一跳,剛想起身下車,就聽到外頭一聲極大的嚷嚷。
“怎么駕車的,沒長眼睛是不是?”
秦招月眉心一挑,沒來由地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
她順著素心撩開的車簾,被扶著下了馬車,一眼就瞧見馬車跟前,錦衣華服的小公子,被一個嬤嬤牢牢抱在懷里,身后烏泱泱跟著一圈丫鬟侍衛(wèi)。
秦招月心底一沉,這架勢,看來這小公子出身,必然是京中頂級的權貴了。
那嬤嬤瞧清秦招月的長相,原本惡狠狠的神色,忽然有些微妙。
“喲,這不是宣威將軍夫人嗎?夫人自家中出事,不是甚少出門游玩,怎么今兒個得興,還能有空來水燈節(jié)了?”
秦招月一頓,在這夾槍帶棒的一番話里,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面上卻還是笑著上前,主動開口道歉:“這位嬤嬤,實在是抱歉,原是我馬夫不懂事,技術不精,沖撞了小公子,小公子可有何不適,要不要去尋大夫好好檢查一番?”
嬤嬤還未開口,那小公子先從她懷里鉆出頭來,朝著秦招月惡狠狠道。
“那個馬一點都不聽話,竟敢驚擾本少爺!來人,給我把馬殺了!”
一聲令下,后頭的侍衛(wèi)立刻拔刀向前,竟是當真要對馬動手。
這一下把馬夫嚇得一激靈,連忙跪下來磕頭。
“少爺都是我的錯!是我不長眼,沒能好好管好馬兒,您要打要罵便是,這馬兒才剛剛五歲,正是跑得歡的年紀,殺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那小少爺卻根本不管,只一味地朝著侍衛(wèi)吼道:“沒聽見本少爺說話嗎,趕緊把那馬殺了,把四條腿砍下來,身子帶回去,我烤馬肉吃!”
侍衛(wèi)齊聲應道,“是!”
幾人上前,一邊架住馬夫,一邊拔出長刀,就朝著馬兒砍去。
這馬兒是馬夫自小照料長大,吃住照料精細,跟自己養(yǎng)的孩子一般,眼睜睜瞧著懵懂無知的小馬,馬上就要血濺三尺,卻只能絕望地閉上眼,痛苦流淚。
“慢著!”
翻著寒光的長刀落到一半,女子赫然立在馬前,跟幾個人高馬大的侍衛(wèi)遙遙相對。
那侍衛(wèi)大約有些不耐了,朝著秦招月吼道:“刀劍不長眼,趕緊讓開,不然要是不小心磕碰到了,可別怪我們!”
大抵瞧著秦招月纖細羸弱,是閨中女子,不曾見過什么刀光劍影,說話的時候還故意亮了亮刀,顯是想把秦招月嚇跑。
“大人盡管動手,今兒個我就在這站著,誰敢對我的馬兒動手,不如先從我身上砍一刀!”
她仰著頭,干脆把細長的脖子迎上彎刀,倒是嚇得幾個侍衛(wèi)有些變了臉色,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向后頭的小少爺。
小少爺顯然沒有被人這么下過面子,當即喊道:“砍就砍,我還怕她一個女人不成,我爹可是……”
話未說完,就被嬤嬤一把捂住嘴,警告一般看了小少爺一眼。
“少爺,她可是當朝新貴宣威將軍夫人,若是傷了她,那可不好跟老爺交代……”
小少爺卻氣性上來了,掙扎著扒拉開嬤嬤的手,氣勢洶洶地瞪著秦招月。
“什么勞什子將軍夫人,小爺我今生還沒有做不成的事!來人,給我把她拖開,我今天非要殺了這匹馬!”
眼見侍衛(wèi)一步步上前,一副威逼的架勢,秦招月忽然朝前沖了兩步,趁著幾個侍衛(wèi)沒反應過來,一把拔出就近侍衛(wèi)的長劍!
翻著寒光的長劍,直指幾個虎視眈眈的侍衛(wèi),倒是嚇了他們一激靈。
正躊躇著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馬車鈴響,一架華貴逼人的馬車停在跟前,檀木的清香由遠及近地飄散開口。
“連個女人都收拾不了,沒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