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傷上加傷,將養(yǎng)傷的床榻攪得天翻地覆。
侍衛(wèi):打吧,打吧。
眼看著都是惜命的,下不了死手,頂多就是借著這場鬧劇發(fā)泄發(fā)泄怒火。
發(fā)泄完,對養(yǎng)傷有益。
不過……
他們這哪是在打架,看起來分明像是在是打情罵俏。
你啃我咬,發(fā)絲糾纏,最后竟雙雙將手搭在對方肩上,胸膛劇烈起伏著喘息。當(dāng)視線不經(jīng)意相觸時,又厭惡地別過臉去,從鼻子里擠出一聲冷哼。
看守的侍衛(wèi)們表示:這很難評。
一時間,竟說不清這倆人是難兄難弟,還是宿命仇敵。
“你我一起數(shù)三下,同時放手!”成景翊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眼中閃過一絲輕蔑,“我不屑與你一般見識。”
即便失去了成家長房嫡長孫的身份,他成景翊依舊不是成景淮能相提并論的?
他是堂堂舉人!
而成景淮不過是個小小秀才!
他要角逐的是春闈大比!
成景淮只能參加秋闈鄉(xiāng)試。
若細(xì)究此事,在這場一女侍二房的荒唐丑聞中,他實(shí)則也是無辜受累的可憐人。市井百姓議論起他時,或許會留三分口德。
待到他學(xué)問有成,金榜題名時,前塵盡洗,何愁沒有柳暗花明之時?
成景淮被成景翊輕蔑不屑的目光徹底激怒了,怒火又蹭蹭蹭地往上冒,控制不住抬手,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對方臉上:“你在不屑什么!”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這個念頭在成景淮腦海中愈發(fā)清晰。
如今老太爺已然知曉父親在留縣貪墨斂財、瀆職枉法的勾當(dāng),更是派了大伯父前去徹查。三房上下,誰都別想全身而退。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么好顧忌的?
難不成還指望大伯父會在搜集證據(jù)時留情嗎?
成景翊:???
確定了,真的是有大病。
成景淮口無遮攔繼續(xù)道:“你這閹人連傳宗接代都做不到,還算什么男人?也配用這種眼神瞪我?”
“再不濟(jì),我還是個真正的男人!”
成景翊:閹?
閹人?
“我跟你拼了!”成景翊嘶吼出聲。
成景淮:“閹人!”
“閹狗!”
侍衛(wèi)暗忖:終于不是打情罵俏的即視感了。
直到……
直到成景翊全然不顧后背縱橫交錯、皮開肉綻的傷口,像是被挖掘出某種潛力一般,感知不到疼痛似的,竄起來,抬腿便是一記狠辣的斷子絕孫腳。
“閹人?”
他每說一句就踹一腳,力道之狠像是要把對方命根子碾斷。
“我讓你說閹人!”
“我讓你做閹人!”
最后這腳直接把成景淮踹得弓成了蝦米。
侍衛(wèi)大驚失色:“拉開他們!”
這下,是真鬧大了。
……
莊氏將裴春草安置在城南的小院里,又特意留下兩個婢女照料,請了城里有名的老大夫來診脈,開了幾副上好的補(bǔ)氣血的方子。
待見裴春草服了藥沉沉睡去,她這囑咐了婢女幾句,便匆匆乘馬車趕回永寧侯府。
裴桑枝給她的感覺就是無所不知。
她在成府的一舉一動,怕是瞞不過裴桑枝。
若是耽擱得太久,只怕裴桑枝又要疑心她對春草動了惻隱之心,屆時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來。
她得利利索索地回府,將今日發(fā)生的一切,老老實(shí)實(shí)地告知裴桑枝。
一踏入府門,莊氏便敏銳地察覺到周遭異樣的氛圍,心頭驟然一緊。
這般情形,莫非又生變故?
她真的經(jīng)受不起再大的打擊了。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侯爺突發(fā)癔癥,戳瞎了自己的左眼?”莊氏失聲反問道。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依侯爺素日做派,即便真的是癔癥發(fā)作,寧可剜盡闔府上下的眼珠子,也斷不會讓自個兒掉半根頭發(fā)。
裴桑枝!
又是裴桑枝!
每當(dāng)她以為裴桑枝的膽量已至極限,裴桑枝便會做出更為驚世駭俗之舉。這般離經(jīng)叛道的行徑,普天之下,有幾個為人子女者敢如此放肆!
裴桑枝越來越瘋……
她越來越怕……
“夫人,可要去看侯爺?”婢女,偷眼瞧了瞧夫人神色,方小心翼翼問道。
莊氏聞言指尖一顫,連連擺手道:“不必!”
“快,隨我去五姑娘的聽梧院?!?p>只要她的態(tài)度夠低三下四,只要她把裴桑枝交代的事情完成的好,裴桑枝的瘋病就不會發(fā)作在她身上。
熬到裴桑枝嫁出去就好了……
嫁為人婦,總不好再時時刻刻插手娘家的事兒。
聽梧院。
莊氏被拒之門外。
“桑枝莫非正在小憩?”莊氏試探道。
裴桑枝終日興風(fēng)作浪,恣意妄為,這般折騰下來,困倦疲乏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p>霜序神色從容,不卑不亢地答道:“姑娘此刻不在府中,夫人若是要尋姑娘,不妨晚些時候再來。”
莊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裴桑枝在府中鬧得人仰馬翻,不在府中也要攪得天翻地覆。
言而總之,總而言之,裴桑枝就是個禍害,時時刻刻作妖,出幺蛾子。
“她去了何處?”
“不知?!?p>“恰好我今日得閑,不如就進(jìn)聽梧院等她回來?!?p>“夫人恕罪,姑娘臨行前特意囑咐過,若無她準(zhǔn)許,奴婢不敢擅自放人進(jìn)聽梧院?!?p>“我是她的母親!”
“任何人都不行!”
一番唇槍舌戰(zhàn),霜序氣定神閑,莊氏咬牙切齒。
莊氏在心底將對方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
好個仗勢欺人的東西!不過是借著主子的威風(fēng),倒學(xué)那狐貍假借虎威,惡犬仰仗人勢!
在這偌大的侯府之中,還有幾人真將她這位當(dāng)家主母放在眼里?
“你!”莊氏一張臉漲得通紅,很是下不來臺,正欲象征性事發(fā)作一番。
“母親?!?p>清洌洌的聲音傳來。
莊氏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喉頭一哽,將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臉上勉強(qiáng)擠出一抹笑,轉(zhuǎn)過頭來:“桑枝,你回來了?!?p>裴桑枝眉尖輕蹙,故作疑惑道:“母親你這是要教訓(xùn)我的人嗎?”
“只是不知霜序究竟做錯了什么,勞動母親親自過問。”
莊氏臉上的笑容更勉強(qiáng)、更僵硬了,欲蓋彌彰道:“胡說什么呢?”
“母親是瞧著這個叫霜序的婢女做事勤勉盡責(zé),忠心可嘉?!?p>“該好好賞賜才是?!?p>裴桑枝淺笑盈盈,順勢道:“不知母親想賞賜霜序些什么?我也好替她先謝過恩典?!?p>“金銀珠玉,古玩字畫,她都不挑的?!?p>莊氏眨眨眼。
聽不懂客套話是吧!
她只是隨口說說啊。
“就……就賞她一對銀……”
“金……金鐲子吧……”
在裴桑枝的眼神注視下,莊氏終是支支吾吾的改了口。
裴桑枝:“霜序,還不快些謝過母親恩典?!?p>旋即,言歸正傳道:“敢問母親特意來聽梧院尋我,所為何事?”
莊氏試探道:“進(jìn)去說?”
裴桑枝從善如流:“自然?!?p>“母親先請?!?p>莊氏輕咳一聲,眼神掃過周遭的下人,挺起了腰桿,端出一副主母的威儀來。
什么聽梧院不聽梧院的。
她這不是進(jìn)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