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讓一腳油門轟回家,巨大的關(guān)門聲震得墻壁都在顫。
他扯下領(lǐng)帶,狠狠摔在沙發(fā)上,胸口劇烈起伏,眼前全是畫廊里商蕪與陳淳之并肩低語的畫面。
那畫面深深扎進他心里。
原來她的累,她的不開心,是因為有了更溫柔的傾訴對象?
那他這個丈夫算什么?
一個可笑,多余的、甚至讓她過得不好的絆腳石?
另一邊,畫廊里。
程晝還傻乎乎地等著陸讓出現(xiàn),左等右等不見人,發(fā)信息也不回。
他納悶地走過去,卻發(fā)現(xiàn)商蕪和陳淳之已經(jīng)準備離開了。
“阿蕪,要走了?”程晝問道。
“嗯,有點累了,想回去休息?!鄙淌忺c點頭,臉上帶著一絲交談后的放松。
陳淳之溫和地笑道:“我送你回去吧,正好順路?!?/p>
“不用麻煩,程晝有車?!鄙淌彾Y貌拒絕。
但陳淳之堅持:“不麻煩,很久不見,正好路上可以再聊聊那個新銳藝術(shù)家的作品?!?/p>
商蕪盛情難卻,加上確實聊得投緣,便點了點頭。
程晝看著兩人并肩離開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趕緊給陸讓打電話。
結(jié)果,關(guān)機了!
程晝暗道不好,立刻給陸優(yōu)打電話:“優(yōu)姐!出大事了!計劃有變!阿讓沒來,阿蕪被陳淳之送回家了!陸讓電話關(guān)機了!”
陸優(yōu)一聽,頭都大了。
家中,冷戰(zhàn)升級。
商蕪被陳淳之送到樓下,再次道謝后上了樓。
打開家門,一片漆黑。
她打開燈,發(fā)現(xiàn)陸讓的鞋在門口,心里微微一動。
他回來了?
她走到臥室門口,輕輕推開門。
陸讓背對著她躺在床上,似乎睡著了。
商蕪猶豫了一下,沒說話,輕輕關(guān)上門,去了客衛(wèi)洗漱。
她躺到床上時,盡量離陸讓遠一些。
黑暗中,陸讓緊閉著眼,但緊繃的背脊透露了他根本沒睡。
一連幾天,兩人陷入了更深的冷戰(zhàn)。
同住一個屋檐下,卻像陌生人。
陸讓早出晚歸,盡量避免和商蕪碰面。
即使碰面,也是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
商蕪本就心情低落,見陸讓這種態(tài)度,更加心寒,也索性不再主動開口。
家里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陸優(yōu)和程晝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陸優(yōu)直接把陸讓堵在律所:“陸讓!你還要別扭到什么時候?阿蕪身體還沒好,你就不能大度點?”
陸讓冷笑,終于憋不住開口,語氣酸澀:“我大度?我怎么大度?看著她跟別的男人有說有笑,然后回家對我冷著臉?我是不是還要鼓掌祝賀?”
“那是個誤會!”陸優(yōu)氣道,“陳淳之就是偶然遇到!”
“偶然遇到就能聊得那么開心?就能送她回家?”陸讓根本聽不進去,“姐,你別管了。她既然覺得跟我在一起過得不好,那我離她遠點,不正合她意?”
另一邊,程晝也去找商蕪。
“阿蕪,你跟陸讓說句話吧。他這幾天都快變成工作機器了,臉色難看得嚇人?!?/p>
商蕪紅著眼圈,委屈道:“我說什么?他看見我就跟看見仇人一樣,我什么都沒做錯,憑什么要我低頭?”
程晝兩邊勸,兩邊碰壁,一個比一個倔。
陳淳之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他開始更頻繁地聯(lián)系商蕪。
有時是分享一些有趣的藝術(shù)資訊,有時是邀請她參加一些輕松的文化沙龍,美其名曰幫助她轉(zhuǎn)換心情,有利于康復(fù)。
商蕪正處于情感空虛和苦悶期,陳淳之的溫和體貼,以及共同的藝術(shù)話題,確實讓她感到一絲慰藉和放松。
她偶爾會答應(yīng)出去喝杯咖啡,或者短時間逛一下展覽。
她并不知道,這些看似平常的交往,每次都恰好被有心人拍到,照片或多或少都會流傳到陸讓那里。
陸讓看著照片上商蕪和陳淳之相談甚歡的樣子,每一次都如同在心口插上一刀。
他的臉色越來越冷,工作起來越發(fā)拼命,幾乎把律所當成了家。
這天,商蕪需要去醫(yī)院復(fù)查。
她本來想自己打車去,但陳淳之打電話來關(guān)心她的近況。
得知后,陳淳之主動提出開車送她,覺得有人陪著放心些。
商蕪猶豫了一下,想到陸讓冷漠的態(tài)度,心一橫,答應(yīng)了。
復(fù)查結(jié)束,陳淳之體貼地扶著她從醫(yī)院出來,正好被趕來醫(yī)院想看看商蕪情況的陸讓撞個正著。
陸讓看著陳淳之扶著商蕪手臂的那只手,眼神瞬間冰冷。
商蕪也看到了陸讓,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想抽回手。
陳淳之卻似乎沒察覺,反而更自然地虛扶著,對陸讓禮貌地點了點頭:“陸律師,好巧?!?/p>
陸讓的目光死死鎖在商蕪臉上,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是啊,真巧,看來,是我多余來了?!?/p>
商蕪被他眼神里的冰冷和諷刺刺痛,賭氣道:“不敢勞煩陸大律師,有陳先生送我就夠了。”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陸讓的怒火。
他猛地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這一次,連陸優(yōu)和程晝都覺得,事情真的鬧大了。
而陳淳之看著陸讓離開的背影,又看看身邊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商蕪,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復(fù)雜光芒。
他道:“走,我先送你回去?!?/p>
商蕪點點頭。
回到律所,陸讓盯著手機屏幕,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那個熟悉的對話框,依舊只有他孤零零的一條消息,沒有任何回音。
他眼底的光,一點點黯下去。
最終,他收起手機,給嚴岳打電話:“晚上我去飯局,見委托人?!?/p>
陸讓并不知道,在他離開家后不久,商蕪拄著拐杖,慢慢從樓上下來了。
她其實聽到了陸優(yōu)和程晝的來訪,也聽到了陸讓離開的動靜。
家里空蕩蕩的,只剩下她和無處不在的,關(guān)于那個失去的孩子的回憶。
她走到廚房,習慣性地想給自己泡杯咖啡,拿起咖啡罐才想起,醫(yī)生囑咐她近期都要戒掉咖啡因。
商蕪動作頓住。
她鬼使神差地,拿出了陸讓慣常喝的那個牌子的咖啡豆,仔細地研磨,燒水。
一步一步,按照他最喜歡的濃度和溫度,沖泡了一杯黑咖啡。
仿佛這樣做,就能感受到一絲他還在身邊的氣息。
看著那杯氤氳著熱氣的黑色液體,她的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掉了下來。
她不知道,書房的門并沒有關(guān)嚴實。
而奉陸優(yōu)之命,上來看看商蕪是否需要什么的程晝,恰好走到了門口。
他聽到了商蕪壓抑的哭聲。
程晝腳步頓住,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進去,只是默默轉(zhuǎn)身下樓,心情復(fù)雜。
他想了想,還是給陸讓發(fā)了條信息,只說商蕪情緒似乎很低落,讓他有空多關(guān)心。
但此刻陸讓正在聚餐,并沒有及時看到這條信息。
……
幾天后,一場備受矚目的當代藝術(shù)展在葉城美術(shù)館開幕。
陸讓記得商蕪以前很喜歡這位藝術(shù)家的作品,或許看展能讓她心情好一些。
他抱著微弱的希望,嘗試著邀請她,打破僵局。
出乎意料的是,商蕪沉默了幾秒后,竟然同意了。
陸讓心中一陣悸動,小心翼翼地為她準備好一切,開車帶她前往美術(shù)館。
進展廳時,陸讓想去牽她的手,卻被她不露痕跡地避開了。
他的心沉了沉,但依舊維持著表面的平靜,陪在她身邊,輕聲為她講解著作品。
他本身對藝術(shù)興趣不大,但為了她惡補過相關(guān)知識。
商蕪只是默默地聽著,偶爾點頭,并不接話。
走到一個相對僻靜的展區(qū)時,她目光被一幅色彩沉郁的抽象畫吸引,駐足觀看。
陸讓的手機恰好震動,是律所一個緊急電話。
他看了一眼商蕪,見她看得專注,便壓低聲音道:“我接個電話,很快回來。”
商蕪點了下頭。
陸讓走到不遠處的走廊去接電話。
然而,當他幾分鐘后掛斷電話回來時,看到的景象卻讓他的血液瞬間冷了下來。
商蕪依舊站在那幅畫前,但她的身邊,多了一個男人。
陳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