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排除韓青池,畢竟他完全沒必要用這種拙劣的手段,更用不著自己親自下場。
至于宋景,他若要找自己麻煩,最好的理由便是以自己未能按時抵達,以延誤軍機的罪名,正當且充分。
韓青池親自為二人倒?jié)M酒,問道:“凌川兄弟,今日一戰(zhàn),你可算是讓老韓我大開眼界啊,趕快給我們講講!”
凌川倒也沒有隱瞞,將整個過程原原本本地復述了一遍,二人聽后,皆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先是潛入敵軍大營,實施斬首行動,緊接著,動用僅有的一千五百兵力,對營帳發(fā)起沖鋒,驅(qū)趕輔兵給大營制造混亂,最終讓胡羯整片營帳徹底‘炸營’,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每一個細節(jié)都拿捏得絲毫不差。
他們實在難以相信,這一連串堪稱完美的作戰(zhàn)計劃,竟然出自眼前這個僅有十六歲的少年之手,恍惚間,他們似乎看到了一顆璀璨將星在冉冉升起。
“胡羯人為何悄悄撤軍,只留下一部分人佯攻鐵鱗城,這到底是在玩哪一出?”韓青池摸著下巴,眼神中滿是疑惑。
宋景聞言,神色陡然一變,問道:“胡羯主力軍可是撤回斡拏城?”
“之前接到的消息是,往西邊撤了!”凌川回答道。
“不好!”宋景猛然起身,快步來到沙盤跟前。
韓青池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連忙放下酒碗,緊跟著來到沙盤跟前,二人的目光緊盯著鐵鱗城的位置,然后緩緩向西邊移動,最終,定格在了朝天埡。
顯然,他們都明白了胡羯人的真實目的。
“之前就覺得,胡羯七路大軍,既沒有攻打陵州的老龍口,也沒有攻打闌州的朝天埡,偏偏對地形最為復雜的朔州發(fā)起進攻,這完全不符合常理,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宋景沉聲說道。
韓青池也點了點頭,說道:“他們攻打朔州不過是假象,其目的是將北疆關(guān)內(nèi)可調(diào)動的兵力全部吸引過來,然后他們再悄然撤軍,集中力量攻打另一處!”
“如果不出意外,今晚狼蝕便會帶著剩下的幾千兵力撤離,等咱們發(fā)現(xiàn)異常出城查看,留給咱們的只有幾千座空帳,可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半路殺出一支云嵐軍,將他們這六千戰(zhàn)兵和三千多輔兵吃了個干干凈凈!”
宋景看向韓青池,抱拳說道:“韓將軍,請你這邊立馬派人趕往闌州報信,讓他們早做準備!”
“二位將軍不用擔心,我昨夜已經(jīng)派人前去闌州報信了!”凌川說道。
韓青池點了點頭:“駐守闌州的皆是精銳,此前盧帥更是派薛鎮(zhèn)鍔率一萬重甲鎮(zhèn)守朝天埡,就算胡羯人增兵,想要攻下朝天埡也絕非易事!”
朝天埡與老龍口作為北疆兩大門戶,其險要程度雖不及狼烽口,但也是占盡地利之勢,易守難攻。
隨后,三人就目前局勢展開了一番討論,胡羯出動七路大軍,如今還剩下六路大軍,總兵力超過了二十萬,這應該是近些年來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調(diào)兵了,堪稱是全面開戰(zhàn)。
“拓跋桀應該是坐不住了,想要一舉攻破北疆防線,以此來堵住天汗城各部落首領(lǐng)的嘴!”宋景分析道。
韓青池神色中帶著幾分凝重,說道:“如無意外,接下來的主戰(zhàn)場將會在闌州,估計很快節(jié)度府便會傳令讓宋將軍你率軍趕赴闌州支援!”
凌川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看未必,如果闌州久攻不下,胡羯人多半會幾路大軍同時發(fā)起進攻,到時候,整個北疆邊境全線開戰(zhàn)!”
“哼!”宋景冷哼一聲,“全面開戰(zhàn)又何妨?老子當兵的第一天就做好了長眠邊關(guān)的準備了!”
“凌兄弟說得對,我得去督促下面趕緊修繕城墻!”韓青池起身說道:“兩位,你們先喝著,我就先失陪了!”
送走韓青池,凌川與宋景二人坐回來,繼續(xù)喝酒。
“將軍,卑職想明日一早趕往朝天埡支援!”凌川放下酒碗,對宋景抱拳說道。
此次,云州軍由宋景擔任主將,自然應該向他請示,而且,這一番相處下來,他發(fā)現(xiàn),宋景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種陰險之輩。
宋景眼神中閃過詫異之色,笑問道:“此次你云嵐軍兩戰(zhàn)皆是大獲全勝,大半軍功都被你給撈走了,還不知足?”
凌川尷尬笑道:“將軍誤會了,屬下此次不為軍功!”
宋景似是想到了什么,問道:“你是為陳暻垚?”
“是!”凌川沒有否認。
宋景十分為難,他雖為云州軍主將,但這種擅自行動,明顯有違軍紀。
沉思片刻后,宋景滿臉嚴肅地說道:“從始至終,你都沒跟我提過這事,是你私自出兵去的闌州,懂嗎?”
“明白!”
凌川點頭答應,如此明顯的潛臺詞他又豈會聽不懂?
去闌州是他個人行為,自然不能讓宋景來擔這個風險,到時候節(jié)度府真要追究起來,也理當由自己一人承擔。
“我知道,鬼哭嶺外那場截殺,你懷疑是我泄露了你們的行蹤!”宋景看著凌川的眼睛,繼續(xù)說道:
“我承認,在某些時候,我有自己的私心,包括這次出發(fā)前,也有人對我許以好處,讓我找機會除掉你!”宋景沒有任何保留,直言說道。
“但,我宋景絕非那種毫無底線之人,為了利益,我可以做一些有違道義的事情,但賣國賊三個字太重,我宋景背不起,宋家先輩同樣背不起!”
凌川點了點頭,說道:“屬下自然是相信宋將軍,不過,我剛出鬼哭嶺便遇到胡羯騎兵,這絕非巧合!”
“當然不會是巧合!”宋景直摘下自己的佩刀,橫放在桌上。
此舉讓凌川眉頭微皺,一只手下意識地搭在刀柄之上,不過,很快便將手松開,選擇了相信宋景。
“把人帶進來!”
宋景對門外喊了一聲,很快兩名親兵架著一個人走了進來,此人身著長衫,頭頂方巾,一副書生打扮。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行軍參事,汪岐!
被這么架進來,汪岐眼神中滿是憤怒,喝問道:“宋將軍,你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