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尖聲道:“你別動我兒子,當(dāng)年他還小,那些事本來就和他無關(guān),他承受的已經(jīng)夠多了。”
“那得看胡太太能不能配合了?!苯鎺Z不緊不慢道。
胡太太咬咬牙,她終于妥協(xié)了:“好,我告訴你們可以,你們得向我保證,保護(hù)我兒子的安全,還有…”
“胡太太要求提一個就夠了,搞清楚了,這是你自己要說的,是你有求于人。”靳擎嶼已經(jīng)耗盡了耐心,他冷冰冰的打斷了胡太太的話。
姜星杳也看到了胡太太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
她終于坐了下來,慢悠悠的道:“當(dāng)年…當(dāng)年大榮他就是被利益沖昏了頭腦,他拿到那個藥方不久,就有人找上了門來,說要請大榮合作。
對方給的條件很是優(yōu)渥,我們沒有辦法拒絕,就答應(yīng)了下來,他們也知道那個藥方是個半成品,找到大榮之后,還雇了很多人一起研究。
這一切本來是往好處發(fā)展的,結(jié)果后來有一天,大榮慌慌張張的回來,要收拾東西跑路,還沒來得及走,就有一群人闖進(jìn)了我們家,還帶走了我兒子。
我這心里害怕呀,我想報警,但大榮不讓,他讓我再等一等,他說他能把兒子給我?guī)Щ貋怼?p>再后來,過了大概一個星期吧,他就真的帶兒子回來了,但我兒子從那時候起,就開始渾渾噩噩的說胡話,精神也漸漸的變得不正常。
大榮不讓我多問,他說一切都過去了,后來我們就搬了家,結(jié)果卻時不時的,就有人找上門來,我們只能一次次的搬家,東躲西藏。
卻沒想到,即便到了這里,大榮還是死了,車禍,實際上哪有那么巧?
我想報警,可后來大榮的合作伙伴又找上了我,他們說,是曲家做的,曲家在報復(fù)我們,就算報了警,也不會有好結(jié)果,他們給了我一筆錢,就讓我?guī)е鴥鹤雍煤没睢?p>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大小姐求求你了,看在我們已經(jīng)這么落魄的份上,求你就饒過我們一家吧?!?p>姜星杳無比清楚,外公絕對做不出來這種趕盡殺絕的事,這分明就是別人把一盆臟水,全都潑到了曲家頭上。
而且這個胡太太,說了一大堆,全是模棱兩可的,也沒有說到正題上。
靳擎嶼沉聲道:“胡太太,你還想繼續(xù)隱瞞嗎?
當(dāng)年胡大榮他們那個實驗室,搞的是什么?你兒子又為什么變得瘋瘋癲癲的?這些話你如果不想說,我也可以去問你兒子,畢竟現(xiàn)在國內(nèi)催眠技術(shù)挺發(fā)達(dá)的,這不難對吧?”
胡太太又一次慌了:“別,你們別找他,他精神很不好,經(jīng)不起這些的。”
“那你來說?!苯鎺Z道。
胡太太這才說:“這…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太清楚,當(dāng)初大榮想跑路,據(jù)說是因為他們那個實驗室,抓了個活人實驗,他害怕出岔子,就想一走了之的?!?p>聽到胡太太說起活人二字的時候,靳擎嶼的肩膀有明顯的發(fā)抖,姜星杳也想到了胡太太口中的人,根本就是靳擎嶼的母親。
她略微彎下腰來,看著靳擎嶼:“還能行嗎?要不要緩一緩?”
即便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多年,恐怕認(rèn)誰聽到自己母親死亡前的經(jīng)歷,也絕對做不到無動于衷的。
尤其是…
這種血淋淋的活體試驗。
這根本就是一場有意的謀殺。
靳擎嶼握住了姜星杳的手,他攥的有點(diǎn)緊,姜星杳感覺到了些微的疼痛,她還沒把手抽出來,就聽靳擎嶼用過分冷淡的語調(diào)道:“繼續(xù)說?!?p>胡太太看到這架勢,心里好像慌的又厲害了一點(diǎn),連聲音都顫巍巍的:“那些人害怕他出去說漏了嘴,強(qiáng)行要把他綁在一條繩上,我可憐的兒子就被帶去了實驗室,為了兒子,他也只能留下來。
我不知道我兒子當(dāng)時在那里看到了什么,回來之后就瘋了,總是念叨著害怕。
那些人不再防著大榮,曲家的人卻從那時候就開始找上門來。
他們知道了實驗室里的事,害怕牽扯到曲家,就想送我們一家,去坐牢。
我們當(dāng)然不肯,我兒子還病得那么厲害,這件事也就是大榮他一時行差就錯,我們也是被迫的呀,就算要頂罪,那也應(yīng)該罪魁禍?zhǔn)兹ロ敗?p>我們就這樣躲躲藏藏,好幾次差一點(diǎn)就被曲家的人追上,直到后來大榮死了,實驗室的那些人才又找上了門來。
他們給了我一筆錢,告訴我想活命就藏著?!?p>胡太太這一次說的話和上次大同小異,卻又加了許多細(xì)節(jié)。
姜星杳說:“可曲家后來從來都沒有找過你們,你們離開董事會之后沒多久,外公就去世了,我媽也進(jìn)了療養(yǎng)院,姜赟呈根本就不清楚這些,就更不可能找你們,你說胡大榮的死是因為誰?”
是那群實驗室里的人,他們害了人之后,擔(dān)憂胡大榮的嘴不嚴(yán),所以借曲家的名義滅了口,然后再跑出來當(dāng)好心的救世主。
還真是一群豬狗不如的畜生,做盡了腌臜事之后,還想要留住自己的名聲,不惜隨便找人來頂罪。
胡太太如遭雷擊,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著姜星杳:“找我們的那些,不是你母親的人?”
曲老爺子出事,胡太太當(dāng)然也知道,而在曲家的人找上門來的時候,正是曲老爺子去世之后了,所以他們深信不疑。
他們相信老董事長的心胸,不會對他們趕盡殺絕,可如果是曲欣婷上位,就不確定了。
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追殺他們的人是曲家。
姜星杳說:“外公去世之后,她緊接著就去了療養(yǎng)院,也就不久之前,才剛回到公司。
你們之前做的事,姜赟呈根本就不知情,你說曲家會想起來追殺你們嗎?”
胡太太現(xiàn)下終于想到了什么,她聲音尖銳:“是他們!一直都是他們!這些年他們從來都沒有放過我們!大榮的死,也是他們!”
胡太太的情緒一時陷入了崩潰,她抱著頭好半天都反應(yīng)不過來。
靳擎嶼的情緒也不好,姜星杳的手,都被他攥的有些發(fā)白,姜星杳遲疑著,還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問:“靳擎嶼,讓許特助先帶你出去透透氣吧?”
看胡太太的情況,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冷靜下來。
這會自然是什么也問不出來。
靳擎嶼抬眼,他看向姜星杳:“你陪我。”
姜星杳本能的想拒絕,靳擎嶼又說:“杳杳,就這一次好不好?”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不可一世,眉眼都溫和了許多,整個人都帶著搖搖欲墜的脆弱。
至于臉色,姜星杳有點(diǎn)分不清那是病態(tài)的蒼白,還是因為情緒過激所導(dǎo)致的慘白。
姜星杳視線,不自覺的落在了他身下的輪椅上,短暫的踟躇之后,她對許特助說:“等會兒胡太太情況好點(diǎn)了,給我打電話?!?p>房間外面,空氣依舊算不上清新,城中村的天都好像壓的比別的地方要低,就連云上都像蒙了一層灰,霧蒙蒙的,抬眼望過去,就是雜亂的布局。
姜星杳不知道現(xiàn)在靳擎嶼的心情是怎么樣的,她只知道自己心臟壓抑的厲害,也堵得厲害。
路過一家小超市,姜星杳進(jìn)去,給靳擎嶼買了一瓶水,她也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最后也只留了一句都過去了。
靳擎嶼的視線,一直都沒有在姜星杳身上離開,他能看到姜星杳不知所措的模樣。
這好像還是頭一次,姜星杳因為他的緣故,有這樣大的情緒波動。
冷水入喉,干啞的嗓子才終于好受了一點(diǎn),靳擎嶼說:“她忽然消失的那年,我還上初中,那天早上,也是她送我上學(xué),她還與我說著晚上回來,要給我做打鹵面。
那是韓卉找上門一個星期不久,也是我知道自己其實是個私生子的不久。”
低啞的聲音,輕輕在姜星杳的心底蕩開,翻起一圈又一圈不可名狀的漣漪,這是姜星杳第一次聽到靳擎嶼說他的過去。
姜星杳道:“都過去了,一切就要結(jié)束了,這些沉重的事,就不要再想了?!?p>靳擎嶼輕笑一聲,他有點(diǎn)固執(zhí):“那天我回來的時候,家里黑漆漆的,我發(fā)了瘋一樣的找她,到處都找不到。
我也報過警,同樣是一無所獲。
后來,是她自己回來了,她消瘦了很多,她說是因為工作上忙,忘了告訴我,可我去學(xué)校找過,她根本就沒有去過學(xué)校。
她不想說,我只能不問,我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直到她的身子日漸消瘦,即便吃再多的東西,也維持不住,她瘦的皮包骨頭,一病不起,偏抱著存折,說什么都不肯去醫(yī)院。
她說要把所有的錢,都留著給我上大學(xué),她還不讓我去靳家,她不讓我恨靳漫川,呵,是不是很愚蠢?
后來她就去世了,我在她手腕上,發(fā)現(xiàn)了那個很粗的針眼,我找了魏叔,驗尸。”
音啞的聲音到這里戛然而止。
靳擎嶼聲音刻意的平靜,姜星杳還能聽出他語調(diào)里輕微的顫抖。
想也是,他說的再如何風(fēng)輕云淡,做兒子的怎么可能不在乎母親?
他沒有說時間,可他母親去世的時候,他可能連初中都沒有畢業(yè),姜星杳根本想不到,他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態(tài)決定驗尸的?
不甘?憤恨?
姜星杳按住了他的手:“靳擎嶼,別說了,我都知道了?!?p>她在喜歡靳擎嶼的那些年里,格外想了解靳擎嶼的過去,可現(xiàn)在或許是時過境遷,又或許是這一切太過沉重,壓的姜星杳近乎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