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桑寧神色呆愣地看著他。
是傅京宴,他來了……
傅京宴此時也看到了她。
山路被雨沖過,有些滑,但他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穩(wěn)當,這一路上,他心里都在擔憂,賀桑寧會遇見危險。
不過,當她抬眸看過來時,他也瞧見了所在小木棚里的人兒。
這會兒,她縮在角落,小小一團,衣服頭發(fā)濕漉漉貼在臉上,有些狼狽。
他卻看出來,她明顯已經(jīng)凍著了,嘴唇顏色都開始泛紫。
傅京宴心頭一緊,急忙加快腳步,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來到賀桑寧的跟前。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他低沉的語氣里,滿滿都是對她的關(guān)心。
賀桑寧總算回過神來,她搖了搖頭,說:“我沒事,剛才打算回去時,遇見這場大雨,沒能走掉,幸好發(fā)現(xiàn)這里有個小木屋,就趕緊跑到這躲雨了,身上只是淋濕了而已。”
聽著她的描述,傅京宴心里的擔憂這才放下,“那就好?!?/p>
賀桑寧站起身,跺了跺腳,讓冷得有些僵硬的身體反應(yīng)一下。
接著擔心地問傅京宴,“對了,夏夏找到了……”
賀桑寧話還沒說話,就打了個劇烈的噴嚏,整個人也哆嗦了一下。
傅京宴看著破爛的窗口,風夾著雨從外面灌進來,當即上前兩步,給她擋住了。
接著和她說道:“秦晝已經(jīng)找到她了,她走的是另一條岔路,人沒有受傷?!?/p>
他說著,視線落到賀桑寧還在滴水的衣服上,“你先把外套脫下來吧?!?/p>
因為最近天氣早晚還有點涼,賀桑寧穿的外套有些厚重,被雨打濕后,一點保暖的效果都沒有。
賀桑寧也覺得,一直穿著可能會更快感冒,于是就聽話脫下來。
下一秒,就有一片厚厚的暖意,向她籠罩了過來。
是傅京宴。
他毫不猶豫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賀桑寧的身上。
賀桑寧動作一頓,接著趕緊拒絕,說:“不用了,我衣服都濕了,你自己穿著就好,別待會兒你也著涼了……”
“穿好!”
傅京宴語氣嚴厲,又不容置喙。
“我不冷,我的身體比你好,以前什么艱苦條件都遇見過,這點冷對我來說,不算什么。
倒是你,已經(jīng)凍得嘴唇都發(fā)紫了,要是一直熬著,等下山,怕是要出事?!?/p>
賀桑寧下意識噤了聲,從男人的身上,感到了一股壓迫。
認識這么久,她頭一回看到,傅京宴用這種態(tài)度和自己說話。
不過,她沒有不高興,相反,覺得心里很溫暖。
因為那字里行間,都是對她的關(guān)心。
她就不再勉強,乖順地和他道了謝,“知道了,謝謝。”
切身感受外套上傳來的那股暖意,以及衣服上傳遞過來的好聞味道,這些都是屬于傅先生的……
賀桑寧忽然感覺,耳根有些發(fā)熱。
傅京宴沒察覺她的羞澀。
他把賀桑寧的濕外套拿在手上,接著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和賀桑寧說:“目測這場雨暫時不會停,趁現(xiàn)在外頭風不大,我們得先下山,你能走嗎?”
賀桑寧立馬點點頭,說:“能的能的!”
她穿了傅先生的衣服,可不能再麻煩他別的了。
傅京宴頷首,和賀桑寧說道:“那你跟著我?!?/p>
“好?!?/p>
賀桑寧點點頭,很快,就跟隨傅京宴的步伐,一起往外走。
傅京宴撐著傘,兩人走得有些慢。
下雨后,小路泥濘濕滑,山路狹窄的地方,也容納不了兩人并行,只能一前一后地走。
傅京宴走在前面,他下意識后把傘往后傾斜,給賀桑寧擋著雨。
賀桑寧沒發(fā)現(xiàn),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腳下,雖然走得慢,但行進的過程,還是難免會打滑。
她慌亂之下,只能拽住傅京宴的手臂,以此穩(wěn)住身子。
傅京宴就停下來,穩(wěn)穩(wěn)接住了她。
這讓賀桑寧心里歉然,又不好意思,“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心里暗暗慶幸,還好傅先生站得穩(wěn),才沒被她拽倒。
傅京宴轉(zhuǎn)過身,眸色沉沉看著賀桑寧的臉,巴掌的小臉,看起來有種,狼狽卻又我見猶憐的味道。
他眸色軟了幾分,索性開口:“把手伸出來……”
賀桑寧不解,卻還是照做,指尖冷白得幾乎沒有任何血色,一看就是被凍的。
她正疑惑,傅先生為什么要讓自己伸手。
下一秒,手掌已經(jīng)被溫熱的掌心牽住。
正如傅京宴所想,這手冷得沒有半點溫度,簡直跟冰塊差不多。
他蹙了蹙眉,受攏了下手心,開口和她說道:“我牽著你,這樣能走得穩(wěn)一點,也能避免一會兒摔倒……冒犯了?!?/p>
賀桑寧沒有覺得這是冒犯,他明明可以不管自己的。
手上一股暖意直躥上來,原本有些發(fā)燙的耳根,開始泛紅,心臟也悄然加速了。
完蛋,她這癥狀,是不是要發(fā)燒了???
腦子有些恍惚地想著,腳步已經(jīng)被傅京宴帶著往前走。
回程的過程中,行進略有些艱難,但是賀桑寧都沒再滑倒或者摔倒。
每次腳下稍稍打滑,就被男人輕輕拽了回去,沉穩(wěn)得讓人安心。
兩人牽著的手,全程都沒有松開過。
賀桑寧心跳劇烈,幾乎掩蓋了周遭的雨聲。
她心虛地怕被聽見,就開始沒話找話,問傅京宴,“傅先生,就只有你一個人出來找我嗎?其他人呢?我都走了那么遠了,你是怎么準確找到我的?”
傅京宴溫聲告訴她,“通過一些細節(jié)推測……”
他野外生存經(jīng)驗豐富。
哪怕賀桑寧走過的路,做的那些標記,都被風雨摧殘,他也能通過一些細節(jié),推測出最優(yōu)的一條路線。
這是歷經(jīng)千錘百煉出來的結(jié)果……
“你真是太厲害了!”
賀桑寧也想起了這一點,心里不由暗暗佩服起來……
同時,她也覺得,自己此時的心情很奇妙。
一個人待在小木屋時,她一顆心都是慌亂不安的。
可是傅先生出現(xiàn)了,她各種壞情緒好像就不見了。
每次遇見任何難事,他都能及時出現(xiàn)。
只要有他在,她好像就什么都不怕了……
雖然走得很慢,但這一路沒出現(xiàn)意外,兩人原路返回,終于在半道,看到了司南一行人。
“是爺和寧醫(yī)生回來了!”
保鏢立刻欣喜開口。
司南關(guān)心地上前道:“爺,寧醫(yī)生,你們受傷了沒有?秦少和許小姐,還有小昭昭已經(jīng)在山下等著了,咱們也下去吧?!?/p>
“嗯,我們沒事,走吧。”
傅京宴淡聲回了一句,并沒有因為看到他們,就松開賀桑寧的手。
司南瞧見,卻裝作什么也沒看到,心里不合時宜地想著:今天發(fā)生的也不全然算壞事。
他家爺和寧醫(yī)生,好像比之前更親近了一點,這會兒手都牽一路了吧?
賀桑寧不知道他心里想的。
只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再讓傅京宴繼續(xù)牽著,就把手抽了回來,說:“剩下的路應(yīng)該好走了,我自己走就好。”
傅京宴沒有勉強,也把手收回來。
下山的路,確實比前面的小路好走很多,一行人正常下山。
這會兒,時間已經(jīng)是傍晚了,盡管傅京宴和賀桑寧他們緊趕慢趕,還是沒能在天黑前,趕到山腳。
賀桑寧沿途又打了好幾個噴嚏,后知后覺,那種發(fā)燒的熱脹難受傳來。
她終于意識到,自己有點低燒。
這一恍惚,沒注意腳下,踩到了石頭上的青苔,整個人猛地滑倒,砰地一聲,摔得不輕。
傅京宴面色微變,急忙過來,“你怎么樣?摔到哪兒了?”
賀桑寧覺得挺丟人的,想回他沒事,可身體一動,腰跡的位置,就傳來一陣劇痛,“好像剛……撞到石頭了?!?/p>
她痛得眉頭直皺,聲音都有點顫抖起來。
傅京宴也不再等待,當機立斷,喊司南他們,“過來搭把手!”
司南不敢耽擱,也趕緊跑過來,將賀桑寧攙扶到他家爺背上。
“別……我衣服臟……”
賀桑寧趕忙阻止,她身上不僅是濕的,這一摔,身上都是泥水污漬。
連她這個潔癖不嚴重的人,都有點嫌棄自己,怎么敢讓傅京宴背她。
可傅京宴顧不上這些。
他沉聲和賀桑寧說道:“你要是不舒服就睡一會兒,我們很快就能回去了……”
賀桑寧還想要拒絕,奈何,腦袋的暈眩感一陣陣傳來,身上完全沒有力氣,加上面前的人,寬厚的背上很溫暖,很舒服。
最終賀桑寧還是沒能抵抗住,迷迷糊糊昏睡過去。
他們到達山腳的時候,許知夏幾人還在等候。
見到傅京宴背著賀桑寧,差點被嚇壞了,急忙跑上前,關(guān)切地詢問,“傅先生,寧寧怎么了?受傷了嗎?”
傅京宴沒空解釋,只回了一句,“摔了一跤,她發(fā)燒了,你們先上車,我送她去醫(yī)院?!?/p>
他片刻沒有耽擱,喊秦晝他們帶昭昭一起,自己則帶著賀桑寧上車,呼嘯離開,直奔醫(yī)院……
司南一路都把油門踩到底了,可到醫(yī)院的時候,賀桑寧已經(jīng)從低燒轉(zhuǎn)為高燒。
車子停下的時候,人已經(jīng)沒什么意識了,最后是被傅京宴抱著進醫(yī)院的。
好在醫(yī)生早就候著了,用最快的速度,幫賀桑寧做了退燒處理。
司南在急診室外看了后直感慨。
這是自家爺?shù)诙嗡蛯庒t(yī)生進醫(yī)院了。
上回在京都,好歹體體面面。
這次,兩人身上都如此狼狽,平時他家爺有潔癖,這會兒身上的衣服都被蹭臟了,渾身上下也濕透,連頭發(fā)都透著那么些許凌亂。
司南上前和他說道:“我已經(jīng)吩咐人給你備了衣服,你先去換下吧?!?/p>
傅京宴沒有拒絕,還吩咐司南,“給寧醫(yī)生準備的衣服,讓護士幫她換。”
“好?!?/p>
等傅京宴收拾完,秦晝和許知夏,也帶著昭昭趕到醫(yī)院。
小幼崽的臉上很是但是,看到傅京宴,著急地跑了過來,“爸爸受傷了嗎?媽咪呢?她怎么樣?”
傅京宴知道,今天的情況把人嚇到了,就把小幼崽抱了起來,溫聲安撫她,“沒事,媽咪是淋了雨,有點發(fā)燒,不會有事?!?/p>
昭昭很相信他,聽他這樣說,才勉強放下心,乖乖在他懷里,不哭也不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