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子上的樂聲,很難用語言描述。
最初像是用鋸子在緩慢地鋸著木頭,而后越來越快,節(jié)奏最激烈處,就像是有人拿錘子在敲打著頭蓋骨。用折磨二字,都不足以完整形容。
魔音灌耳,海浪奔涌。
氣勢洶洶的火麒麟被這二者夾擊,邁出去的腳步愣是僵在原地。
就在這瞬息愣神的功夫,凝聚好的劍光已經(jīng)當(dāng)頭劈下。
“轟”地一聲,火光海浪,都為劍光避讓,被劈了個正著的火麒麟,一身玄金鎧甲已然破碎。
只見它抖了抖身體,那身附著在鱗片上的玄金鎧甲,便破碎成一片片掉落在地。
姜鈺彥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手中已灌注靈力的棋子險些沒拋出去。
差點在掌心炸開,火麒麟一聲哀嚎,將他喚醒。神情一凜,趕忙將棋子朝空中那把虛幻長劍背后的海螺拋去。
這折磨得人頭痛不已的樂曲,就是從海螺中傳出。
該死,世間怎會有如此難聽的曲子!
東側(cè),妙音宗坐席。
仙姿飄飄,氣質(zhì)清雅的樂修們一個個瞠目結(jié)舌,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
一位剛?cè)腴T不久的煉氣境弟子,有些遲疑地向身旁同門詢問:“這曲子怎么仿佛聽著有幾分耳熟?應(yīng)當(dāng)是我聽錯了吧,咱們宗門怎么會有這樣的樂曲?!?/p>
周圍聽到這句話的同門,紛紛露出微妙神情。
被詢問的那人,有些艱難的開口:“你沒聽錯,這是狂瀾曲。”
雖然并不愿意承認,但這確實是他們妙音宗的《狂瀾曲》沒錯。
妙音宗長老坐席,秦雪榕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自家?guī)熥稹?/p>
她的師尊,就是被外界美譽為“妙音八仙”之一的素心仙子。
“師尊,弟子記得當(dāng)初您送郁師妹的琵琶中,好似封存了一首您彈奏的狂瀾曲?”秦雪榕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
素心仙子點頭。
她彈奏的狂瀾曲,與旁人略有不同,在這一曲的第二第三篇章,都略有改動。很顯然,郁嵐清海螺里這一首曲子,就是照著她那一首學(xué)的。
從音律的角度,她無法做出點評。
但從樂曲的威力來看,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天賦……
棋子擲來,劍光相抵。
“砰”的在半空中炸開,并未傷及飄浮在郁嵐清身后的海螺。
不過,海螺里的水已經(jīng)用去大半,一首《狂瀾曲》也已終了。
繼續(xù)立在這里目標(biāo)太大,郁嵐清舍不得師尊贈給自己的法寶被對手當(dāng)成靶子,順手便將其收了回去。
坐席之上,無數(shù)人隨著她的動作,緩緩松了口氣。
劍宗長老席,幾位留在師尊身旁的內(nèi)門親傳弟子,忍不住偷偷打量沈懷琢的神色。
見他從始至終面不改色,滿眼含笑,欣慰驕傲地看著比武臺,不禁感慨,這也就是親師尊才能做到。
待那些悄悄打量的目光重新落回比武臺,沈懷琢輕輕動了動手指。
兩團棉絮赫然憑空出現(xiàn)在他掌心,被他用力一捏,用靈力瞬間振沒。
…
比武臺上的對決仍在繼續(xù)。
望著那把仍舊佇立在郁嵐清身前,連劈了兩次還未消散的大劍,姜鈺彥心越發(fā)緊張,不敢再有任何保留。
棋簍里僅剩的不到十枚棋子,被他一把取出,注入靈力。
向郁嵐清拋出棋子的同時,他右手揮動骨扇,左手變出一把木柄銅身的小巧鈴鐺,“叮鈴”一晃。
畏縮在角落不遠上前的火麒麟神色一變,再度伴著棋子、扇風(fēng),朝郁嵐清沖了過去。
火麒麟的眼底,仿佛添了一絲殺意。
屬于三階靈獸的威壓,重重壓在郁嵐清身上。
倘若郁嵐清真的只是筑基修士,這會兒怕是已被威壓壓倒在地。
但可惜,她雖是筑基修為,卻有個修到過金丹的神魂,三階靈獸的威壓對她雖有作用,卻作用不大。
想當(dāng)初,她甚至能頂著長淵劍尊的威壓,在比武臺上自爆金丹。
如今不過一只三階靈獸,也想禁錮住她的動作?
做夢!
第三劍,當(dāng)頭劈下。
卻不是對著奔至近前的火麒麟,而是對著下方正看著她身影停滯在半空,眼底閃爍興奮嗜血之光的姜鈺彥。
二者從不同方位襲來,她只能選擇其一。比起火麒麟,顯然姜鈺彥本人才是決定勝負的關(guān)鍵。
上一次化身為劍,劍氣外放,她只揮出了一劍。
這一次,她能揮出三劍。
但這第三劍,也已到了極限。
她要用這最后一劍,徹底擊敗姜鈺彥!
這一劍,郁嵐清使出了十成的力量。
姜鈺彥完全沒有想到,火麒麟已經(jīng)撲至近前,郁嵐清竟不想辦法應(yīng)對,反而將全部力量用在了他這一邊!
亮如白晝的劍光,在比武臺上一閃而過。
再往臺上一看,原本還站在那的姜鈺彥,已經(jīng)倒地不起,哪怕身上的被動防御法寶幫他抵擋住大部分攻擊,仍是受傷不輕,嘴角已有鮮血淌出。
他的骨扇掉在身旁,原先抓著骨扇的右手,無力地垂在身側(cè),雙腿掙扎了一下,卻沒能從地面上起身。
空中虛幻的大劍已消散不見。
郁嵐清硬生生受了火麒麟一撞,身上的青衫被火焰燒燎。
顧不上滅火,她俯身落至姜鈺彥身前,對準(zhǔn)地面上那還在掙扎的身影,猛然抬起一腳。
地上的身影,化作一道弧線飛出臺子——
“玄天劍宗郁嵐清,勝!”
籠罩比武臺的結(jié)界散開,策前輩手中的玉籌,抵擋在還欲朝郁嵐清撲來的火麒麟身前。
勝負已經(jīng)分曉。
郁嵐清這才顧得上掐起一道法訣,撲滅衣衫上燃燒的火焰。
這新?lián)Q的法衣,確實比先前普通衣衫好上一些。
火焰未將衣服燒壞,卻在上面留下一塊塊燒焦后斑駁的痕跡。
散落在臉頰兩側(cè)的發(fā)絲,也被燒得卷曲。
她將發(fā)絲撩至耳后,看向劍宗長老席,露出一抹笑容。
比起四周坐席上那些穿戴精致,華服寶釵的仙子,她此時的樣子看上去實在有些狼狽。
可卻沒人會嘲笑這分狼狽。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沒有人會關(guān)注其他。
郁嵐清方才展露出的實力,比任何華服,寶釵,都更值得敬佩。
劍宗坐席,望著臺上人刺目的笑,季芙瑤攥緊衣擺,眼中露出一抹怨恨。
趁著旁人沒有注意到她,輕手輕腳地離開原本的坐席,坐回長淵劍尊身邊。
“郁師叔果然厲害,她笑話我與她差距甚遠還非要打賭,也是情理之中。”
她說著輕咬了下嘴唇,繼而露出故作堅強與釋然,“沒關(guān)系,我會繼續(xù)努力的?!?/p>
沈懷琢從沒有身為長老,不與低階弟子計較的“自覺”。
聞言,立時兇巴巴地瞪了過去,“你哪只眼看見本長老的弟子對著你笑了?”
季芙瑤縮了下肩膀,躲在長淵劍尊身旁不敢吱聲。
周圍人全部朝著發(fā)出怒喝的沈懷琢看了過去。
只見他挺起身板,臉上的憤怒在眾人注視中化作得意,“本長老的弟子,明明是看著本長老笑?!?/p>
接著白眼一翻,對季芙瑤譏諷地扯了下嘴角,“就你戲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