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不過拳頭大小,觸之仿佛冰涼玉石的觸感。
仔細(xì)看,表皮晶瑩剔透,薄薄一層表皮下覆蓋住的果肉,好似流動著玄妙的五彩霞光。
整顆果子,帶著一種有別于五行靈氣的氣息,如果硬要找到一個與之相似的描述,有幾分像是先前她在仙門大會那座仙府棺材里感受過的氣息。
卻仍舊有所不同。
眼前這顆果子上的氣息,遠(yuǎn)比仙府棺材中的更加充盈,也更加生機(jī)勃勃。
思及自進(jìn)入秘境起,心中那抹執(zhí)念,郁嵐清所有所感,看著那枚果子,喃喃啟唇:“這便是鴻蒙果?”
“鴻蒙果?”溫潤的聲音在不遠(yuǎn)處響起,聽之依舊如沐春風(fēng),可比上一次在仙霖鎮(zhèn)聽到時,似乎少了些許從容,增了幾分悵然。
“鴻蒙元?dú)馑?,取以此名,倒也恰?dāng)?!?/p>
郁嵐清的聲音,順著掌心的果,落到前方一襲潔白僧袍的佛修身上。
對方眼神清正,看向這枚果子的目光里有遺憾,有忌憚,卻唯獨(dú)沒有半分覬覦。
見郁嵐清看向自己,眼底劃過一抹憂慮,隨后提醒:“施主若要煉化此果,提升實力,還需多加慎重?!?/p>
眼前的佛子,明顯比自己知道得更多。
這點(diǎn)從對方一口道破“鴻蒙元?dú)狻彼淖?,便能夠猜到?/p>
聽到那句“多加慎重”,郁嵐清心下緊了緊,“此果有何不妥?”
佛子搖頭,只說:“倒也無甚不妥?!?/p>
到底是師尊要入口的東西,大意不得,郁嵐清不放過任何可能有的疏漏,聞言便接著問:“聽聞鴻蒙果可以治愈世間所有傷勢的,不知佛子可知此事?”
佛子看向郁嵐清,并未回答,而是帶著幾分訝然地反問:“施主取這顆果,是為旁人療傷,而非提升修為?”
“是?!庇魨骨鍥]有絲毫猶豫。
她從佛子的口吻中聽出,這顆果不同尋常,若是服用或許能有提升很大一截修為的機(jī)會。
可是,那又如何?
修為,她可以自己修煉上去。師尊的傷,卻不能再等。
一想到師尊之后還有可能如海底洞府那次一樣,隨時暈厥過去,郁嵐清便難以真正安心。
鴻蒙果再怎么神奇,她也沒想據(jù)為己有。
這是她為師尊尋得的靈果。
郁嵐清的情緒在佛子那雙明澄的眼中一覽無遺,他定神片刻,望向鴻蒙果的忌憚仿佛少了幾分,見郁嵐清不解地看著自己,仍舊在等待答復(fù),搖了搖頭,開口道:“若作療傷之用,施主無甚可憂。鴻蒙元?dú)獾淖饔?,遠(yuǎn)比你想象的更大。”
佛子的聲音除了如沐春風(fēng),仿佛還帶著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郁嵐清心里有了底,道了聲“多謝”,取出一只上品靈玉所制的法器玉盒,格外珍重地將鴻蒙果放入其中,又在上面添了好幾道禁制封存。
就在這時,他們腳下那幅陰陽五行八卦圖漸漸消散。
“這座秘境始于這縷鴻蒙元?dú)?,如今,秘境就快關(guān)閉了?!?/p>
佛子看了眼腳下,提醒道:“秘境關(guān)閉時會將其中之人,隨機(jī)傳送至不同地方,施主還是快些與同伴會合為好。”
說罷,他自己也看向幾位同伴的身影。
二人的身影從空中落下。
下方,正是先前他們陷入幻境以前所在的仙露池,池子中那些由大道千衍陣所化的樹木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有他們兩支隊伍的同伴仍在池水中。
隨著陰陽五行八卦圖的消散,這里與四周那六十四座靈山之間的禁制好似也不復(fù)存在。
如果將先前的仙露谷秘境分作三層,那么現(xiàn)在,三層之間的禁制消除,整個秘境都融為一個整體。
“郁道友!”
司徒渺四人看見從空中落下的郁嵐清,齊齊松了口氣,仰頭朝空中招了招手。
話音才落,山頂便傳來一道滿是憤慨的聲音,“好啊你們,原來都躲在這?!?/p>
“這人怎么還沒走?”金邈吃驚地看向山頂。
先前在這座靈山上的幾支隊伍,早已換了別處搜尋機(jī)緣,只剩下滕云鵬一人還留在山頂打轉(zhuǎn)。
禁制破除,一座座仙露池出現(xiàn)在光禿禿的山壁上,滕云鵬眼前一亮,快速向這邊奔來。
“走走走,一見這人準(zhǔn)沒好事,咱們快換個地方!”
金邈一把拉起泡在仙露池里的徐蛟淇,招呼身旁另外兩人,以及馬上就要落回地面的郁嵐清。
可還未等他們向遠(yuǎn)處離開,就見四周一座座靈山,正快速消失在眼前。
緊接著,聚在一起的他們,眼前也跟著一花。
四周的仙露池與靈山,不復(fù)蹤影。
須臾,他們已置身于一片靈氣貧瘠的荒林。
…
多寶宗駐地以南。
夕陽下,海邊一片平靜。
既沒有風(fēng)浪的喧囂,也沒有游動的水中靈獸,和途經(jīng)此地的飛鳥。
只有岸邊坐在搖椅上,一邊輕輕搖擺,一邊往自己嘴里送著小甜果子的男子。
以及男子身邊,泡在丹爐里的……蛋。
爐子并未開火,不過充當(dāng)一個容器的作用,里面灌滿了上品靈泉和珍品靈藥化成的藥液。
那顆白皙中隱隱透著鱗片暗紋的蛋,此時就浸泡在水中,只留下最頂上一小片光滑的蛋殼露出水面。
水里的靈氣正快速被它吸取著。
搖椅上的男子啃完一串果子,往爐子那瞥上一眼。
搖了搖頭,“你小子不行啊,這么點(diǎn)玩意,吸了一天還沒吸完,是不是偷懶了?”
丹爐里的蛋輕輕晃動,似在進(jìn)行反駁。
然而它的反駁,無人理會。
男子只瞥一眼,又躺了回去,換了根需要剝皮的細(xì)長條軟糯口感的果子,咬了一口,瞇起眼感嘆。
老伙計這不知道第多少代重孫,比起他家小徒弟,可真差得遠(yuǎn)了。
拋開資質(zhì)不談,光說這修行覺悟,就被他家小徒弟甩出好幾條街去!
想到小徒弟,他順手抄起放在身邊的雙星劍。
許是近日時常摩挲的緣故,劍身被擦得格外亮。
神識探入,正巧在他查看的同時,里面多出一道烙印。
是小徒弟剛留下的。
他們師徒還真是心有靈犀。
烙印中,小徒弟稱此時已經(jīng)離開了仙露谷秘境,一切順利,還從秘境里帶出了不少好東西,等回到東洲就可以孝敬給他。
孝敬不孝敬,那都是次要的。
他也不缺那么點(diǎn)孝敬啦。
雖如此想,男子的嘴角卻一個勁兒往上揚(yáng),怎么壓都壓不下去。
…
“你說你,非跟著我們作甚?”
“你到底有什么企圖?”
荒林里,金邈一臉警惕地瞪著跟著他們一起傳送出來的滕云鵬。
“你有什么好讓我圖的?”滕云鵬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當(dāng)我想與你們這群人走在一起?”
郁嵐清淡淡掃去一眼。
一個人頻繁出現(xiàn)在眼前,極大可能便不是偶然,而是有所圖謀。
不過這種事,沒有人會承認(rèn),也沒必要問出個結(jié)果,不管有什么圖謀,他們按照自己的計劃來,不接招便是了。
“金道友?!背雎暫叭藭r,郁嵐清已將萬里飛云祭出。
天色已暗,白云停在逐漸陰沉的樹林間。
徐蛟淇與徐鳳儀先一步進(jìn)入飛云,司徒渺腳尖一點(diǎn),正欲騰身跟上。金邈最后瞪了滕云鵬一眼,也轉(zhuǎn)過身。
就在這時,林子里流動的靈氣忽然一滯。
四周像被一股強(qiáng)大的威壓忽然禁錮住一般,就連懸停在離地三尺遠(yuǎn)的萬里飛云,也被這股威壓壓得,“啪”的一下落在地上。
異變突生的同一時刻,青鴻劍脫鞘而出。
紅藍(lán)雙色,兩朵寶蓮,緊跟著自萬里飛云內(nèi)飛出。貼著兩張靈符的羅盤,一瞬間幻化出一道變大數(shù)倍的虛影,旋轉(zhuǎn)在眾人頭頂。與此同時,锃亮的金鏟插入地面,金邈一邊掐動法訣,一邊朝身旁的同伴們使著眼色。
這股威壓顯然不是他們能夠抗衡的。
打得過要打,打不過還要打,那是傻子。
趕緊跑路,并不丟人。
五人嚴(yán)陣以待,不遠(yuǎn)處的滕云鵬,卻是一臉輕松。
嘴角一挑,帶著幾分戲謔地看向他們,“幾位道友,何必這么慌張?”
“不過是我家長輩在尋我下落,怎就把道友嚇成這樣?”
沒人理會他,他卻在心底冷笑。
血脈強(qiáng)大的妖獸,一般都有先天天賦。
他已故師尊契約的這頭青蛟,天賦剛好就是禁錮。
有青蛟在,這些人的法寶飛得再快,遁行符品級再高,也都無濟(jì)于事。根本連催動的機(jī)會都沒有。
短短一息,頭戴斗笠的化形青蛟已出現(xiàn)在荒林中。
身影一閃,便從遠(yuǎn)處來到近前,落在滕云鵬身邊。
他將斗笠摘下,露出來的面容與常人無異,只雙眼瞳孔泛著妖異的青光,有別于人修。
“你們這是何意?”
“找人便找人,阻攔我們離開作甚?”
金邈捂了捂自己的儲物鐲,瞪著滕云鵬道:“別以為有頭大妖獸護(hù)著就能為所欲為,針對我也就罷了,我這幾位道友,可都有些來歷,難道你想替靈犀宗得罪玄天劍宗和天衍宗嗎?”
“金邈,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滕云鵬皺了皺眉,“你以為我想搶你們從秘境里帶出的靈果?”
滕云鵬“嘁”了一聲,“我滕云鵬差那么幾顆靈果的人嗎?別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
“你能有什么好心?”金邈冷哼著反駁回去。
已將斗笠摘下,露出化形后容貌的青蛟,卻阻攔住還欲與金邈爭吵的滕云鵬,抱歉地朝著郁嵐清等人一笑。
“幾位小友莫怪,是我讓云鵬留你們一步?!?/p>
青蛟的聲音有些陰柔沙啞,與他高挑枯瘦卻帶著幾分妖異的外貌,倒有幾分相符。
不過他的態(tài)度溫和,并沒有身為前輩強(qiáng)者的盛氣凌人,亦沒有滕云鵬的傲慢,相反還有幾分謙遜。
“先前在海上,險些害幾位小友遇險,我心里一直過意不去?!?/p>
“如今大家都要返回東洲,不如就讓我載幾位小友一程,大家一路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