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崽子剛出生,就長這副樣子?
沈懷琢的目光,在那盤成一團(tuán)的小玩意身上掃過,再看向那顆圓咕隆咚,沒有半分威儀的腦袋,眉頭皺得越發(fā)緊了。
要不是沾染了老伙計的氣息無疑,他還要以為這玩意,是條長了角的大蚯蚓呢。
他眼里的嫌棄有些過于直白,以至于方才還眨巴著大眼睛,一臉懵懂歪著腦袋的小龍,不自覺挺直身體,加快煉化起體內(nèi)流轉(zhuǎn)的靈光。
這些靈光就是剛被它吸入體內(nèi)的蛋殼。
里面蘊(yùn)含龍族的元力,煉化之后它的修為還能小漲上一些。
沈懷琢感受了一下它那僅有三階中期的實力。
“……”要不是著急去南洲找小徒弟,他真想找老伙計退貨。
說好了,送條天賦最好的小輩下來,怎么就選了這貨?
不過確實是條貨真價實的龍,應(yīng)該是水龍和金龍所生,身上這兩系靈力十分純粹。
是純種龍就行,龍先天便有御水、破空的能力。
是純種龍,就能湊合湊合先用著!
“趕緊把這蛋殼煉完,修為拔上來點,再琢磨琢磨傳承里的御水、破空訣如何用,關(guān)鍵時刻別掉鏈子?!?/p>
沈懷琢對著已從蛋變化成呆頭呆腦大蚯蚓的崽子,板著臉道:“我給你一炷香時間!”
“嚶?”那本該是倒三角,實際卻像個正圓,看著胖嘟嘟的腦袋向邊上歪了歪,才剛哼出一聲,就見面前站著的白衣俊美男子已不見了蹤影。
原地,只留下一根已點燃的香。
哎?
怎么來真的啊!
…
“沈道友?”
隔壁院子,自從和沈懷琢一同喝過一回酒,白眉道人就主動搬了過來。
方才他便感受到隔壁院中傳來一陣劇烈的靈氣震蕩,正想過去問問這是怎么一回事,就見沈懷琢先一步找上了自己。
“你那院里……可是那顆靈獸蛋破殼了?”白眉道人雙眼放光,說著就想跑過去看看。
卻被沈懷琢一把拉了回來。
“給我?guī)讖埬芘c你徒弟聯(lián)絡(luò)上的傳音符,最好傳音玉符也來上一塊?!?/p>
“什么?”白眉道人上揚(yáng)的嘴角一下僵住,神情緊張起來,“出了什么事,老道的徒弟怎么了?”
“先找我要的東西?!鄙驊炎链叽僖宦?,接著才說:“他們出了秘境,就被靈犀宗的六階青蛟擄走了?!?/p>
“這……”白眉道人既震驚,又憂心,還想多問兩句,觸及沈懷琢嚴(yán)肅的目光,卻止住口,翻找出一沓傳音符,并一塊傳音玉符。
“這玉符就是老道平日用的,還能用上一陣,只是不在一個洲域現(xiàn)在有些失靈。”
沈懷琢揮袖一掃,全部收進(jìn)了自己的儲物鐲子。
沒工夫與白眉道人多解釋,他又找去了多寶宗地下第三重天地。
依法炮制,也向金釗要了這些東西。
白眉道人不放心,跟著追過來,“沈道友,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靈犀宗的六階青蛟怎么會綁架他們?”
“是啊,我們與靈犀宗過去在南洲相安和睦,不曾有過什么仇怨。”金釗也一臉費解。
難不成那青蛟看上了他們從秘境帶出來的果子?
可那是一頭六階大妖,又出自大宗門,不至于如此沒品吧?
“這事你們不該問我,該去問靈犀宗。”沈懷琢接過金釗宗主的傳音符,神色越發(fā)難看。
就在剛剛,他想在雙星劍內(nèi)留下神識烙印,卻覺察到兩把劍之間像是多了一層阻隔。
由此推斷,雙星劍內(nèi)至今還沒有出現(xiàn)徒弟新留下的神識烙印,很可能是那把劍中的烙印,根本無法同化過來。
沒有同伴在身邊,又無法使用雙星劍。
小徒弟現(xiàn)在連個可商量事的人都沒有。
哪怕心知,自家小徒弟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感到無助的人,沈懷琢還是忍不住心急。
他不想讓小徒弟自己一人苦熬。
那樣的話,還要他這師尊作甚?
沈懷琢一手還保持著,捏住那一沓子傳音符的姿勢,另一只手已摸上隨身帶著的雙星劍,神識灌注,融入一絲絲艱難調(diào)動出的神力,破開兩把雙星劍間的禁制,留下一句話。
“莫慌,為師一直在?!?/p>
這一道烙印,順著用神力撐開的禁制,成功出現(xiàn)在另一把雙星劍上。
沈懷琢松開劍柄,睜開眼睛,接著便對上金釗宗主與白眉道人焦急的目光,“怎么說,沈道友可知他們現(xiàn)在情況如何?”
“不知?!鄙驊炎寥鐚嵳f了:“他們一同被擄,我徒兒現(xiàn)下卻是獨身一人,沒與其他人關(guān)在一處。”
聽上去,有些像是綁匪分開關(guān)押人質(zhì),逐一撕票的場景。
一句話,成功將白眉道人與金釗宗主嚇得同時一個哆嗦。
顧不得其他,兩人各自取出一張傳音符,吩咐門下弟子趕緊查看各自徒弟/弟弟的本命靈牌。
沈懷琢沒聯(lián)絡(luò)劍宗的人查看靈牌。他對小徒弟的了解,遠(yuǎn)遠(yuǎn)超過那一塊留在宗門的本命靈牌。用不著查。
“你們慢查,我要趕去南洲?!?/p>
一炷香已經(jīng)快過得差不多了,丟下這句,沈懷琢雙腳一點,朝地下第一重天地回。
金釗宗主追了上去,“沈道友,事關(guān)重大,我與你一起去!”
“再帶上老道吧?!卑酌嫉廊苏f著取出一盒香:“老道這里有一種尋魂香,上面有老道弟子留下的氣息,尋著香點燃后飄煙的方向,就能將人找到?!?/p>
“這東西倒是有用?!鄙驊炎敛慌c白眉客套,滿滿一盒香,直接取走了一半。
至于二人提出的同行,卻根本沒有考慮。
他那龍崽子,可馱不動三個人。
“我先走一步,你們?nèi)羧ツ现?,隨后跟上便是?!?/p>
說罷,沈懷琢不再理會身后的白眉道人與金釗宗主,徑直朝地下第一重天地飛回。
仍將半個身子浸泡在丹爐里的小龍崽子,聽到動靜,探出了頭。
先前身上流轉(zhuǎn)的靈光已被煉化干凈,現(xiàn)在再看,他那青玉色半透明鱗片下覆蓋著的身軀,呈一種淡淡瑩潤的乳白色。
莫名更像一條大蚯蚓了。
沈懷琢看得又想皺眉,不過這小崽子也不是完全沒有進(jìn)步。
至少煉化完蛋殼,修為略有長進(jìn),已從最初的三階中期,到了三階后期。
“走吧!”沈懷琢撤了丹爐。
驟然騰空的小龍崽子迷茫地歪了下頭,像是在疑惑地問,去哪?
“馱我渡海?!?/p>
見這小崽子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變大身形的覺悟,沈懷琢終于還是皺起了眉,“你家老祖宗,莫非沒告訴過你,下來是來當(dāng)坐騎的?”
“……”小龍崽子胖嘟嘟的腦袋耷拉下去,小聲吭嘰了一下。
老祖宗當(dāng)然告訴他了。就是因為知道,它在蛋里時才偷偷躲懶,不著急破殼而出。
畢竟能窩在蛋里睡大覺,誰愿意馱著個人到處跑呢?
“磨磨蹭蹭!”
沈懷琢輕斥一聲,揮袖甩出一縷清風(fēng),緊緊包裹住小龍崽子,一人一龍直接飛出了多寶宗的“墳包”。
御龍之法,早萬年前沈懷琢便爛熟于心。等到了海上,他自會叫這崽子明白,該要如何去做。
“沈道友,等等!”
金釗宗主與白眉道人落后一步,面色急切。
可無論二人如何加快速度,都沒能追趕上前面的沈懷琢,眨眼的功夫,沈懷琢便已飛到海邊。
就在這時,前方氣息流轉(zhuǎn),一道身影憑空出現(xiàn),阻攔住沈懷琢的去路。
那人一襲華服,金冠高豎,身影略有些虛幻,應(yīng)當(dāng)是一道分身。身旁還跟著一道同為分身的四蹄踏火麒麟虛影。
沈懷琢不認(rèn)得這人,金釗卻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
靈犀宗太上老祖,姜老祖,化神大圓滿強(qiáng)者!
靈犀宗來的人,竟然是這位前輩。
此化神,非比化神。
姜老祖邁入此境多年,實力完全可以碾壓同為化神的其他修士。
哪怕只是一道分身,都不容小覷。只出現(xiàn)在前方,就好似一座山落在了海上,連翻涌的海浪都靜止住。
“哎,糟了。”金釗宗主暗道不好。他急急追出來,就是方才聽說了一件大事,想提醒沈懷琢一聲。沒想到靈犀宗的人趕來得這么快,來的還是這樣的強(qiáng)者。
只見姜老祖的身影現(xiàn)身半空以后,面色凝沉,視線在追上來的金釗宗主與白眉道人身上掃過,最后落在面前的沈懷琢身上。
冷聲問道:“你就是玄天劍宗郁嵐清的師尊?”
沈懷琢急著趕路,被人擋住去路,心頭的怒火騰一下燒了起來。
看見那道麒麟虛影,對眼前面色嚴(yán)厲的華服老頭身份有了猜測以后,心頭的怒火更是從三分燒到了十分。
靈犀宗!
好樣的,他還沒去找他們麻煩。
他們反倒先找上了他!
“正是老子?!鄙驊炎聊樕葘γ娓?,語氣不善,說話間直接甩出四張劍符,原本被清風(fēng)裹住的小龍崽子,也被他直接放了出來。
頃刻之間,空中不可撼動的兩道虛影,便被削弱了幾分氣勢。
姜老祖雙手掐訣,虛幻的身影凝實了兩分,眉頭緊蹙,看向沈懷琢的眼神中多出幾分譴責(zé),
“好生張狂,難怪能教出那般殘忍兇惡的徒弟。”
沈懷琢本想將這兩道分身擊潰后直接離去,聞言卻是止住動作,劍光懸停在兩道虛影前方十步處,語氣帶著威脅,“你說老子徒弟什么?”
“殘忍兇惡,小小年紀(jì),便殺心那般的重!”姜老祖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過被人拿劍指過,不曾想到,眼前這位玄天劍宗的長老,竟然對他沒有絲毫敬意。
面色越發(fā)難看,姜老祖掐起一道法訣,四周靜止的海水沸騰起來,無數(shù)道水柱沖天而起,像是想要將這天地都攪動。
這可是成名好幾百年的強(qiáng)者。
還有邊上那頭麒麟,更是有著神獸血脈的六階大妖。據(jù)傳幾百年未出,實則已悄然突破七階。
這僅僅是兩道分身,就算真打過了,還有正主!
白眉道人、金釗宗主,以及從多寶宗駐地內(nèi)飛出的各宗長老,見狀趕忙上前打起圓場。
對峙的雙方,卻沒有停手的打算。
“殺心重?”
“是,殺心重。”
姜老祖面沉如水,一字一句地說:“就在方才,我宗弟子滕云鵬的本命靈牌碎裂,本座施展秘法,看見滕云鵬生前眼前最后一幕場景?!?/p>
“出劍刺殺他的,正是你那徒弟,郁嵐清!”
“哦?”這件事,確實有些出乎沈懷琢的意料。
他知道滕云鵬的名字,就是那頭六階青蛟已故主人的弟子。
因其師尊余蔭,在靈犀宗多有優(yōu)待。
這次青蛟擄人,就算不是受他指使,其中也定有他的份。
在沈懷琢心里,這早已經(jīng)是個死人。無論是滕云鵬,還是滕云鵬那頭六階青蛟,他都不會放過。
可沒想到,還未等他出手,二者之一,便已傳來死訊。
人,是小徒弟殺的。
對于此,沈懷琢只想說上一句。
“殺得好!”
這是他發(fā)自內(nèi)心所感,為表真心,甚至抬起雙手狠狠拍了兩下,又重復(fù)了一遍,“殺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