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咦,沈道友,你怎么還換了一副穿戴?”
不過錯眼的功夫,徐真人便見沈懷琢換了一身衣裳。
就連頭上的發(fā)冠、腳下的鞋履和手上的扳指也都煥然一新,全身上下只剩下腰間那條龍首扣玉腰帶沒有更換。
滿身華光,乍一看,差點沒閃瞎徐真人的雙眼。
倒不是說這身穿戴有多俗氣,就憑沈道友這張臉,披個麻袋在身上都俗不了。
平心而論,這身穿戴很得體,每一件衣衫與配飾都搭配得恰到好處,襯得沈道友越發(fā)英俊挺拔,氣度高貴。
真正令徐真人感到眼紅的,是這一身代表的價值。
單是頭上那頂流霞祥云龍紋發(fā)冠,龍角處鑲嵌的兩顆赤炎晶髓,就價值不可估量。他們寶蓮宗過去再富貴,都從沒擁有過這般品級的赤炎晶髓。
看了兩眼,徐真人便將頭撇到一旁。
他怕再多看幾眼,口水就要流出來了。
“好歹活了那么大年歲,在小輩面前注意些形象。”徐真人那仿佛得了紅眼病的樣子,令人不忍直視,沈懷琢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至少,別把口水滴到他徒兒面前的路上。
見徒兒腳步微頓,側首向自己這邊看來。
沈懷琢正了正發(fā)冠,輕咳一聲,解釋說:“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先敬羅衣后敬人。咱們此去極北荒原,打的是游山玩水的名頭,自當怎么招搖怎么來?!?/p>
說罷,他向徐真人建議:“徐道友,你們不妨也換一身?”
徐真人正有此意,沈懷琢的話令他眼前一亮,“沈道友說得極是。”
他在沈道友身上就從來沒見過凡品,既然沈道友提出為他們換一身衣衫,再不趕緊應下,那就是他的不是了!
這么想著,徐真人的目光刷地一下落在沈懷琢頭頂,咧嘴笑問:“這發(fā)冠可還有差不多樣式的?衣衫什么倒是無所謂,發(fā)冠,道友為我找一頂這樣的就行?!?/p>
這一頂發(fā)冠,就鑲嵌了兩顆極品赤炎晶髓,還不提上面用到的其他靈材也皆是珍品。
依沈道友的性子,別人戴過的他定不稀罕收回,那這發(fā)冠等他戴完以后,豈不是……
徐真人嘴角的弧度不斷上揚。
沈懷琢則無情地將頭轉開,向一旁站著的金邈問道:“金小友,我看你慣常更換法衣,可還有多的,賣徐真人兩件?”
“???”金邈愣了一下。
他儲物法寶里裝了不少衣服,尤其前陣子兄長為了給他相看道侶,特意又置辦了好些看上去較為板正的衣衫。
矜貴有余,卻不是他喜歡的樣式。
賣給徐真人,他是樂意的,沒想到這些放著落灰的衣裳,還能小賺一筆。
但問題是,他的衣裳都有點貴,他不太好意思開口……
“盡管開價,徐道友才砸了宗門舊址的極品靈石,能付得起?!鄙驊炎琳Z氣干脆。
“……”徐真人張了張嘴,到底沒好意思讓金邈白送自己。
話說回來,他想要空手套白狼的心思有這么明顯?
沈道友竟然問都不問,就直接掐斷了他的念想!
“金小友,給我拿上兩身吧?!毙煺嫒苏J命地掏出靈石,想了下又說:“不,是三身。你那里可有適合女修穿的衣裳?”
他身旁倒是還有兩位女修,不過徐真人壓根沒打算問。
這兩位一個一襲青袍,一個一襲黑白雙色道袍,這么久也沒見換過別的樣式,還是問金邈這個看著一副花花公子之相的更靠譜些。
“女修衣裳……還真有?!?/p>
金邈遲疑了下,取出一件殷紅色有些端莊的女修法衣,遞給徐真人后趕忙解釋:“這不是我隨身帶著準備送其他女修的,而是我兄長他們從洞府遺跡里挖出來的,先前我去兄長那偷寶華船,沒分清楚哪只錦盒是裝著船的,便不小心多拿了幾盒……”
“寶華船是你從金釗宗主那偷出來的?”
眾目驚嘆,暗道了一聲,金釗宗主這弟弟養(yǎng)得頗不省心。
又是偷跑,又是偷拿的,也不知兄弟倆再見面時,金釗宗主有沒有打金邈一頓的沖動。
三件法衣總共被金邈賣出了一百極品靈石的高價。
徐真人將其中兩件給了兩位與他同樣一襲樸素灰袍的弟子,余光注視到不遠處正與土豆站在一起的徐石。
縮小成和土豆差不多大小的小石頭,看上去憨態(tài)可掬,可站在穿著精美衣裳的土豆旁邊,卻怎么看怎么顯得有幾分落魄。
人的衣裳都買了,倒也不差這最后一件。
徐真人問金邈:“你那里還有沒有適合徐石穿的法衣?”
“……”金邈看了一眼徐石那圓鼓鼓的身子,和四條短胳膊、短腿,面露為難。
要知道尋常法衣雖然可以變換大小,那也僅僅是變大變小而已,像是這樣形態(tài)異常的身體,只怕很難與人修的衣裳契合。
而他,不養(yǎng)靈獸。
“這倒不必買了?!鄙驊炎量戳艘谎壅驹谝黄鸬耐炼购托焓?,掌心一翻便向徐石的方向送出一件小衣。
“剛好同樣樣式的,多做了一件,送你了?!?/p>
衣服落在徐石圓鼓鼓的身體上,按照它的體態(tài)變幻,直至完全契合。
一條穿了明黃色褂子的小龍,和一只穿了同樣款式褂子的石頭人,并排站著,場面看上去詭異又和諧。
徐真人有些羨慕地掃了一眼徐石身上的衣服,再看向沈懷琢時眼底多出幾分哀怨。
他還以為,他與沈道友已經(jīng)是共享秘密的至交了。
沒想到,終究是他一廂情愿,錯付真心!
心里正嘀咕著,徐真人注意到走在沈懷琢身旁的郁嵐清仍舊是一身青衣。
剛想調侃沈懷琢兩句,舍不得給他也就罷了,怎的連給自己徒弟換法衣都舍不得,便瞧見那青色衣袍的衣擺,在清晨初陽的照耀下泛起華光。
隱隱還有一些繁復的暗紋。
仔細看,正是用修真界如今可以尋到的,品質最上乘的靈蠶絲所勾,價值與巧思都勝過他身上這一件。
再看,郁小友雖穿得清雅,但手上的儲物戒指,頭上的發(fā)簪,以及腳下的鞋履和手中本命靈劍的劍鞘,無一不是精品,實在和落魄掛不上邊。
得虧他沒多嘴瞎說,不然丟人的還是自己。
一行人向傳送陣走去,徐真人師徒三人,緊隨徐石之后,也換上了新的裝扮。
不得不說,“人靠衣裝”是有幾分道理,徐鳳儀與徐擒虎本就出眾的容貌,在新法衣的襯托下比過去奪目許多。
步入陣中,隨著一顆顆靈石的潛入。
陣法啟動,光芒順著陣紋散發(fā),與晨光上下呼應,更襯得站在光影中的人姿容出眾。
但旁人再出眾,始終無法與師尊比。
郁嵐清的目光落在身著一襲暗紫色鎏金長袍,頭戴云紋龍冠的師尊身上。
只覺這世間再沒有比師尊更出眾的人。
她的師尊,便如九霄之上最璀璨的星辰。
耀眼,神秘。
令她仰視,亦引她追逐。
…
陣紋越發(fā)明亮,除了決定留下的司徒渺與金邈,其余人都已在陣中站定。
原本站在沈懷琢身旁的徐真人,側首看了幾眼以后,讓開幾步,退到徐石高大的身影身旁。
不是他不想站在沈道友身旁,而是對比太強烈。
雖說人靠衣裝,可也不知是否是金小友拿的這衣裳與他不配,換了與不換竟然無甚差別,甚至還不如先前那一襲灰袍顯得有幾分世外高人的意味。
也罷,皮相皆是浮云。
他命長又有那么多孝順的徒兒,何須再在乎這些!
…
滿目蒼白的北部冰原。
伴隨輕微的“咔嚓”聲響起,原本附著在石臺上的薄冰開始碎裂。
守在石臺旁的修士,一個個神情一凜,站直了身子。
不遠處,飄浮在空中的冰轎里也飛出一人,當先站在石臺旁這兩隊身影的最前方。
一襲月白色直襟長袍,配上銀色發(fā)冠,身材頎長,氣度文雅,頗有幾分玉樹之姿。
“尤長老……”
站在左側那一隊列最前方的修士,剛一拱手開口,就被他掃去一道厲眼,
“噤聲?!?/p>
“將寒玉輦備好?!?/p>
“貴客馬上就要來了,莫要讓人覺得我們瑤華宮不懂規(guī)矩?!?/p>
兩隊人馬分居石臺左右兩側站好,一架由玄冰雕琢而成的六角宮輦靜靜守候在一旁,一同等待著貴客的到來。
半晌,石臺上附著的薄冰全部碎裂,顯露出來的陣紋一點點亮起。
自石臺向四面八方傳出一陣靈氣波動。
隨著陣紋亮起的部分越來越多,這股靈氣波動也變得越發(fā)強烈。
守在旁邊的兩隊瑤華宮修士,不禁咂舌。
這么強的靈氣波動,啟動一次陣法得耗費多少靈石?
想要在靈氣凋零的北洲中部,催動這樣一座陣法,耗費必定不小。
他們這么多人的弟子月例,啊不,年例加在一起,也不知夠不夠啟動一次陣法?
不愧是被東洲所有宗門奉為座上賓的貴客,就是出手不凡。
花靈石如喝水一樣容易!
頂著一眾人羨慕的眼神,石臺上多出數(shù)道身影。
眾人定睛望去,最先注意到的便是中間那位氣度非凡的紫衣男修,以及她身邊周身縈繞著劍氣的青衣女修。
石臺上陣紋散發(fā)出的光芒淡去,眾人這才看清站在上面的所有來者。
為首那位紫衣男修貴氣逼人,令人不敢直視,想來正是宗主事先交代過的“沈長老”。
后面跟著的人也全都不容小覷,除了人以外,這支隊伍當中竟還有一只石妖,和一條……長得像龍一樣的靈獸?
拋開種族、修為這些不提,這兩只靈獸身上,竟還穿著品級不低的法衣。
沈長老果然如傳說中的一樣講究。
站在石臺旁等候的瑤華宮弟子們,原先還覺得尤長老特意請出寒玉輦來接人,是有些小題大做,如今卻覺得,尤長老頗有先見之明。
這沈長老為人講究,又好排場。
他們瑤華宮要是不拿出點好東西來,怕不是要被以為是什么破落戶。
那可真是丟人丟到東洲去了!
“這位想來就是玄天劍宗的沈道友了。”
先前冷眼警告宗門弟子的尤長老,此時已換上一副熱絡的笑容迎接上前,“在下尤麟,瑤華宮外事長老,今日特奉宗主之命前來此地接沈道友一行?!?/p>
“我們瑤華宮就在此地不遠,沈道友趕路多時,不妨先在我們瑤華宮休憩兩日,再由在下陪同,好好在冰原游覽一番?”
“也好。”沈懷琢微微頷首,態(tài)度帶著幾分倨傲與疏離。
尤長老不以為奇,極北荒原那些個身份地位高的人物,態(tài)度比這沈長老還要傲慢。
沈長老這都算是客氣的了!
“沈道友,這邊請?!庇乳L老維持笑容,做出請的手勢,引著一行人登上等候在旁的六角宮輦。
這座由玄冰雕琢而成的宮輦,乍看平常,飛離地面以后輦頂懸浮著六朵雪蓮狀靈火,四周垂落的冰晶簾幕亦自動凝結成防風御寒的結界。
除此以外,前方還出現(xiàn)十二只拉動宮輦的仙鶴。
與尋常靈獸不同,這些仙鶴晶瑩剔透,看上去似是由冰晶冰魄形成。
尤長老介紹道:“這是我們瑤華宮傳承上千年的寒玉輦,唯有貴客蒞臨時才會出動。寒玉輦前那十二只仙鶴,并非靈獸或精魄,而是煉器師所煉的機關獸,如今這種煉制法門早已失傳。這十二只仙鶴還是我們瑤華宮一位先輩好不容易才從那煉器師手上求來的。”
伴隨仙鶴起航,候在一旁的瑤華宮弟子奉上靈茶,靈果。
態(tài)度客氣又妥帖。
見狀,沈懷琢心下滿意點頭。
云海是個會辦事的,這鋪墊做得著實不錯。
蒼峘老兒當年選他來當宗主,果然也有幾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