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光長公主實在不愿回憶了,她當初離開西越時,為了流產(chǎn)喝藥,導致出血不止,病臥在榻。
長公主一度以為自己就要死了,于是委托同在西越的皇子妃嫂子崔氏,幫她銷毀所有賣身契書,她不想自己死了都要帶著這些屈辱的證據(jù)下葬。
后來她竟挺了過來,崔氏也告訴她,東西已經(jīng)銷毀。
卻沒想到,前段時間收到線人的消息,崔沉舟回祖宅的時候,翻出多年前崔皇后留下的一些遺物。
在其中發(fā)現(xiàn)一個盒子,里面有許多文書,將要攜帶進京。
長公主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保養(yǎng)精細的面容微微扭曲。
“本宮當年托崔氏銷毀,而她故意留著,就是為了日后好拿捏本宮,皇弟,你可曾想過,如果當年我在西越受到的屈辱被全天下知道,我們姐弟會再次淪為旁人笑柄!”
皇帝疲憊地看著她:“皇姐,即便這樣,你也不能殘害崔家的人,崔氏是朕的發(fā)妻,朕曾與她共患難,她為朕生了兩個出色的兒子??!”
“我又何嘗不是陪你患難!阿弟,剛?cè)ノ髟侥莾赡?,他們視我們?yōu)樨i狗,凌辱我們,”長公主嘶吼般哭了出來,拍打心口,“是我,是我一直護著你,我寧愿多吃點苦,也不想讓你受罪,我想毀了這些屈辱的證據(jù),又有什么錯?”
看她痛苦,沒有了之前的儀態(tài),想起過往姐弟二人共患難的日子,皇帝閉了閉眼。
他緊緊地握住長公主的手。
“皇姐,西越已經(jīng)被許靖寒滅國了,知道過往事情的人不復存在,崔氏保留這個盒子,或許是她的錯,但她已經(jīng)病逝多年,沉舟也不曾看見夾層里的東西,你就不要責怪了吧!”
說完,皇帝親手將那些賣身契撕的粉碎,扔在銅盆里,又一把火燒了。
長公主這才痛哭出聲,姐弟倆交心而握,良久。
半個時辰后,長公主從御書房出來,衣著不亂,面容精致,絲毫不見狼狽。
她走后,皇帝負手,立在窗邊看了半晌天色,才低聲感慨一句:“許靖央這個孩子,朕可是越發(fā)喜歡了?!?/p>
長公主回到長公主府,關(guān)上門來,臉色才露出陰沉。
適逢太子來拜見,進屋后,太子問:“父皇不責怪姑姑吧?”
長公主聲音冰冷,只有眼圈還是紅的。
“你父皇雖然多疑,可卻會顧念舊情,當初本宮跟他在西越相依為命,他不會真的責怪本宮,可是,你父皇卻借機,將本宮剛提拔上去的兩個門生給罷免了?!?/p>
“都是沉舟不懂事,給姑姑添麻煩了。”太子嘆氣。
崔沉舟雖是他表弟,可是感情卻很一般。
長公主捏著桌角,雙眸直視院中的牡丹。
“許靖央這個姑娘,這次的行為,真是叫本宮失望,她怎么能多管閑事?”
太子不說話。
長公主便主動問:“讓你去查她的身份,事情辦的如何?”
太子溫潤儒俊的面上,神色莫測。
“不順利,有人在替她遮掩?!?/p>
“呵,本宮早該看出來,她根本就是個不簡單的人?!?/p>
長公主聲音冰冷:“最后給她一次機會,如果她還不識相,休怪本宮對她無情。”
這件事過去幾日,城中有關(guān)于許靖央的事跡,傳得沸沸揚揚。
一時間,戰(zhàn)凰的名號,徹底響亮起來。
人人都知道,戰(zhàn)無不勝的神策大將軍,還有一個敢單槍匹馬挑山匪的好妹妹。
許靖央的名字,被家喻戶曉,百姓們紛紛稱贊。
也有不少人來威國公府登門,請求結(jié)識。
但許靖央皆不露面,平王來了兩次,也沒能見到她。
越是樹大招風的時候,越要沉穩(wěn)。
但這日,威國公府卻來了兩名不速之客。
許靖央正在大房,探望還在昏迷中的大伯母梁氏。
丁管家卻腳步匆匆地追到了這邊來。
“大小姐,陸國舅帶著一位孫大人上門了?!?/p>
“孫大人?”許靖央揚眉,“是誰?”
丁管家道:“是您表舅。”
許靖央鳳眸光芒一轉(zhuǎn),似乎記得這號人物,卻沒什么特別的印象。
前世的時候,這個表舅就幾次給威國公府送過東西,卻沒怎么露面。
聽劉媽媽說,許靖央小時候,兩歲左右,孫大人曾來過幾次,后來就沒怎么聯(lián)系了。
想想也正常,這個表舅,是許夫人繼母那邊的親戚,能有多深的感情?
遠房親戚來了,威國公又不在府內(nèi),許靖央少不得要出面。
她心思一轉(zhuǎn),便明白了這位素無往來的表舅今日登門的用意,無非是來給許夫人撐腰罷了。
以為帶著陸國舅,就能壓住國公府的局面?他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這會兒,主院的廳堂里,許夫人坐在孫大人對面,抹淚啜泣。
她聽說娘家來人,撐著病體也要趕來。
孫大人年近五十,卻依然儀態(tài)儒雅,而眼下瞧著她,嘆氣:“表妹,你可清減太多了?!?/p>
許夫人頓時不自信地伸手撫了一下臉頰,微微低頭。
“表哥,我這些日子一直在養(yǎng)病,女兒也不怎么省心,何況我的錚哥兒已經(jīng)……”
說起傷心事,她嗚咽不止。
孫大人嘆了口氣,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陸國舅:“大哥,今日請你過府,實在是家中有件難事,我妹妹的女兒靖央近來行事多有不當之處,她母親喪子后本就悲痛,如今女兒又不體貼,在國公府中愈發(fā)艱難,我這個做舅舅得看在眼里,實在不忍?!?/p>
陸國舅那張圓潤的臉上露出幾分疑惑:“許大小姐近來在京城名聲頗佳,規(guī)矩禮數(shù)應(yīng)當不差才是,我能教導她什么?”
許夫人連忙接話道:“國舅爺有所不知,正是外頭那些虛名讓她越發(fā)驕縱,平時我不敢打罵,如今她連我這個做母親的話都聽不進去,還望國舅爺能指點一二。”
陸國舅聞言,嘴角微微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卻并未立即接話。
他今日既然跟著孫大人過來,自然早就清楚他們的用意。
無非是給許夫人撐腰,順便壓一壓許靖央這個不服管教的丫頭,讓她知道在國公府里,到底該聽誰的。
其實,陸國舅本不想插手威國公府的家務(wù)事。
可近來聽說崔國舅對許靖央頗為賞識,甚至在不少場合公開夸贊她聰慧過人、氣度不凡。
連帶著威國公府也親近崔家。
這一來,事情就不同了。
崔國舅?呵,崔皇后都死了多年了!
而他陸家,可是當今皇后母家。
許靖央這丫頭若是個明白人,就該清楚,前國舅和現(xiàn)國舅,孰輕孰重。
而威國公,也更要識相些才是。
這時,門口的丫鬟說:“大小姐來了?!?/p>
許靖央進門,眸光瞬間落在許夫人對面的那個清瘦的男人身上。
她微微一怔。
許柔箏的眉眼,竟跟這人有兩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