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繡履被打得濕透,站在了許靖央身旁。
丫鬟抬高傘面,露出陳明月那張擔(dān)憂柔美的臉。
“王爺!”陳明月低呼一聲,竟直接蹲下來,掏出手帕,心疼地擦拭許靖央額角的水珠。
許靖央怔了怔,看向她。
陳明月眼里的痛心不像是裝出來的。
她搓著許靖央已經(jīng)被雨水澆灌的冰涼的手,萬分難過地皺著眉尖。
“王爺,方才平王殿下聽到消息,就急匆匆趕來了,您快起來吧,皇后娘娘最近心情不好,絕不是非要刁難您?!?/p>
“您先回去,這里有王爺跟皇后娘娘說,等改日皇后娘娘心情好了,您再來拜見?!?/p>
聽著她的話,許靖央靜靜地望著眼前的女子。
陳明月,竟如她的名字那樣,明月般皎潔純真。
“謝謝你陳姑娘,但是,這是我自己的事,你也不要陪著我在這里受風(fēng)吹了?!?/p>
許靖央說完,陳明月身后的丫鬟就拽了拽她的衣袖。
丫鬟壓低聲音:“小姐,咱們還是進去請安吧,皇后娘娘若知道您幫昭武王說話,遷怒您怎么辦?”
“住口!”陳明月呵斥,又對許靖央軟聲道,“王爺,我這便去求求皇后娘娘?!?/p>
她起身,拎裙快步趕上臺階。
許靖央沉默地抿了抿唇。
不一會,沉冷的腳步聲自她身后踏來。
這熟悉的聲音,許靖央不回頭也知道是誰。
一道挺拔的身影,撐著傘在她身側(cè)站定,擋住了部分傾瀉而下的雨水。
來人身著玄金色衣袍,那深沉的顏色在晦暗雨幕中更顯威重,衣料上隱約可見的暗紋,仿佛蟄伏的龍蟒。
他手中執(zhí)著的玉骨傘,大半都傾向了跪著的許靖央。
蕭賀夜微微垂眸,薄眸在雨氣中顯得愈發(fā)幽深黑森,如同不見底的寒潭。
可那目光落在許靖央身上時,難免透出淡淡的在意。
他聲音緊跟著傳來,在雨聲中低沉:“還要跪多久?”
許靖央沒有看他,只說:“跪到合適的時候?!?/p>
聞言,蕭賀夜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
他抬頭看了眼不遠處的鳳儀宮,對許靖央道:“本王方才為你找了父皇,等會便會有人過來傳令,以正事商議為由將你叫走?!?/p>
許靖央頓了頓:“謝王爺?!?/p>
“你也不該用這樣的方式懲罰自己,許靖央,九妹和親不是你的錯?!?/p>
許靖央默然。
雨勢未歇,天地間仍是一片白茫茫的水汽。
不一會,皇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帶著一群小太監(jiān),踩著積水匆匆趕來。
一見跪在雨中的許靖央,大太監(jiān)頓時哎喲一聲,忙不迭地上前攙扶:“昭武王,這可萬萬使不得??!您快請起,快請起!”
許靖央不為所動。
蕭賀夜立在許靖央身側(cè),冷冷瞥了眼鳳儀宮的方向。
大太監(jiān)何等精明,當(dāng)即會意,朝蕭賀夜微微頷首,便轉(zhuǎn)身快步登上白玉階,進了鳳儀宮。
殿內(nèi),陳明月正輕輕為皇后揉著太陽穴,時不時用擔(dān)憂的目光,看向眼前跪著的平王。
陳明月聲音輕柔:“皇后娘娘,請您聽明月的勸吧,昭武王她性情剛正,不會不用心找公主的,只是……”
話沒說完,皇后已經(jīng)幽幽打斷:“你好像很向著她,從剛剛進來,你一直在幫她說話,明月,難道許靖央對你也很好么?”
陳明月察覺到皇后審視的目光,忽然一僵。
她緩緩低頭。
若是旁人,這個時候肯定要順著皇后的脾氣說許靖央不好。
可是陳明月鼓足勇氣:“王爺她……確實很好,從沒有聽說她欺負過旁人,做事有原則有章法。”
陳明月提裙跪去平王身邊。
“娘娘,明月跟平王殿下想的一樣,請您寬恕昭武王吧!”她俯身磕頭,態(tài)度無比誠懇。
皇后靠在鳳椅上,面容憔悴,眼神卻依舊冰冷。
這時,大宮女領(lǐng)著大太監(jiān)進來了。
只見大太監(jiān)躬身行禮:“娘娘,皇上急召昭武王商議要事,特命奴才前來請昭武王往御書房一趟。”
皇后聞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皇上倒是會挑時候,好,你將人帶走吧,不過你告訴許靖央,本宮永遠不會原諒她!”
大太監(jiān)垂首,不敢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大太監(jiān)快步走回許靖央身邊,語氣愈發(fā)恭敬:“王爺,皇命在身,您快請起吧,皇后娘娘已經(jīng)同意了。”
許靖央這才緩緩起身。
然而跪得太久,雙膝早已麻木,她身形一晃,險些栽倒。
蕭賀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胳膊,低沉的聲音帶著關(guān)切:“沒事吧,本王抱你好不好?”
許靖央搖了搖頭,雨水順著她蒼白的面頰滑落,更襯得那雙鳳眸清冷堅毅。
“不必?!彼曇粑 ?/p>
蕭賀夜卻不松手,反而將她的胳膊扶得更穩(wěn),聲音低沉:“你可以全力倚靠在本王身上。”
“謝王爺?!?/p>
大太監(jiān)見狀,連忙招手。
身后的小太監(jiān)們立刻上前,將手中的傘密密地撐在二人頭頂,總算隔絕了傾盆而下的雨水。
他們走遠了,身后快步從鳳儀宮里趕出來的平王,一雙狹眸通紅地望著他們的背影。
雨水順著檐角流淌而下,在他面前形成一道透明的水簾。
平王看見,許靖央將頭輕輕靠在蕭賀夜肩膀上的時候,垂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地握緊。
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澀與復(fù)雜,仿佛有千萬根細針同時刺入心口,細細密密地疼。
他正想追過去,身后殿內(nèi)傳來皇后的聲音:“信兒,你回來,明月還在這兒,你追出去像什么樣子?”
平王緊了緊牙關(guān),轉(zhuǎn)身進了殿內(nèi)。
許靖央并沒有見到皇帝,不過皇帝安排了宮女,帶許靖央去一處偏殿里更換濕漉的衣裳。
兩名小宮女拿著嶄新的服飾走進來,恭敬行禮:“參見王爺,奴婢等人奉命來伺候您更衣?!?/p>
許靖央輕輕頷首:“有勞?!?/p>
她背過身去,兩名宮女上前,動作輕柔地替她褪去濕衣。
當(dāng)最后一層內(nèi)衫被解開時,許靖央清瘦,骨骼肌肉分明的后背,完全展現(xiàn)。
常年習(xí)武讓她的背脊線條流暢而有力,肩胛骨如蝶翼般微微凸起。
然而令人無法忽視的,是她后腰處兩道猙獰的傷疤。
那疤痕斜斜劃過腰際,雖已愈合多年,仍能想象出當(dāng)年傷勢之重。
而在傷疤左下方,靠近尾骨的位置,隱約可見一處暗紅色的胎記,形狀似一彎新月,在冰的發(fā)白的肌膚上格外顯眼。
其中一名年紀稍長的宮女眼神微微一深,不動聲色為許靖央套上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