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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你與她,似夫妻

搹宗肆自是沒有把小女君的醉酒之言當(dāng)真。

即便有上一世,卻也得符合邏輯,他沒有娶寧芙的動機(jī),也無人能逼他娶一位不想娶的妻子,兩人并無可能結(jié)成夫妻。

見問不出什么,他不再耽誤,起身用火折子點了支信號焰火。

“我冷?!睂庈捷p聲道。

宗肆脫下大氅,寧四姑娘久病初愈,身子羸弱受不得冷,他不介意賣陸行之人情。

給她披上時,寧芙下意識地尋找熱源,往他懷里鉆,眼下還以為是上輩子,也沒個顧忌,幫他打理了王府三年,用他取取暖又如何?

宗肆常年習(xí)武,身子向來是熱的,人又高大,懷抱自是舒服的,她正要環(huán)上他的腰,卻被他眼疾手快地阻攔了。

“四姑娘自重?!弊谒恋坏?。

“裝什么假君子?!睂庈降?,人前裝模作樣,夜里還不是要來她寢居過夜。

宗肆眉梢微挑,卻聽不遠(yuǎn)處響起了腳步聲。

來人是陸行之與寧裕。

宗肆拉開了與寧芙的距離,道:“四姑娘與公主只是喝多了,并無大礙?!?/p>

見到寧芙安然無恙,兩人才算放下心來。

寧裕道:“多謝。”

“夜寒料峭,先帶四姑娘與公主回去吧?!奔热挥腥苏湛?,宗肆自然打算脫身,去取自己的大氅時,寧芙卻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宗肆的眼神,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之后便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轉(zhuǎn)身離去。

寧芙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晌午。

“可算醒了,昨夜可把你大哥給急死了?!毙l(wèi)子漪含笑說道,“好在也只是喝醉了酒,沒出大事?!?/p>

寧芙卻沒想到那酒會如此之烈,喝醉也并不好受,日后她不會再嘗試。

揉著暈沉的額頭,片刻后,記憶涌來,寧芙微微一頓。

昨夜的事,有些細(xì)節(jié)雖印象模糊,喊宗肆郎君,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寧芙的臉色有些不太好,宗肆手里本就有她的把柄,冒犯他后當(dāng)作無事發(fā)生,可不是明智之舉。

她盤算著得跟他道歉,只是卻再也沒見著他的身影。從寧??谥械弥┲杏惺?,宗肆與陸行之一道回京處理了。

這事便也只能先擱置了。

寧芙也未再見過公主,那日兩人醉酒鬧得不小,敬文帝怕兩人一起再生出事端,便以她的身子需要靜養(yǎng)為由,替她拒絕了公主的邀請。

而公主尋駙馬一事,似乎也沒了后續(xù)。

寧芙倒是挺好奇公主的佳婿是誰,只是腦中實在是沒這事的印象。

轉(zhuǎn)眼間,秋獵便結(jié)束了。

回京那日,寧芙又得了敬文帝的賞賜,得了只通身如雪的白鸚鵡,雪羽赤喙,其狀如鸮。

這鸚鵡上輩子是六皇子的玩物,她不能奪人所愛,便道:“表舅,我不擅長養(yǎng)鳥,還是交給六皇子養(yǎng)吧。”

孟澤笑道:“白鸚鵡十年難得一只,是難尋的稀罕物,父皇送與你是喜歡你,表妹回去找個雀奴養(yǎng)著就是了?!?/p>

孟澤一句表妹,卻叫得寧芙心神難安。

上一輩子,孟澤雖想逼她嫁給他當(dāng)側(cè)室,卻不是喜歡她,想要的不過是她外祖母手里的人脈。

寧芙的外祖母康陽長公主,雖已自請外放,卻與手握兵權(quán)、扎根關(guān)外的魏王關(guān)系極好,孟澤彼時與四皇子孟澈還在爭奪太子之位,自是希望得到魏王支持,所以才想逼迫寧芙嫁與他。

后來魏王一死,她沒了利用價值,孟澤便再沒有多看過她一眼。

寧芙收回思緒,眼下卻是不好得罪孟澤:“多謝表哥割愛?!?/p>

“表妹若是遇上不懂之處,可來問我?!懊蠞傻?。

這就只是客套話了,她一個深宅女君,要見他豈是那么容易的。

入了京城,坐著各府女君的馬車與圣駕散開來,到長華街時,寧芙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在寧國公府門口等待她的寧夫人。

“阿母。”寧芙綻開笑容。

寧夫人瞧著自己女兒,曬黑了些,也瘦了些,不禁心疼的想落淚。

寧芙剛下馬車,就被她摟進(jìn)了懷里:“聽說你病了,阿母這些天可擔(dān)心壞了,身子可好了?”

“早就好了,阿母,我的騎射進(jìn)步了可多了,連圣上都夸我了。”寧芙跟她說著喜事,“看,這是圣上賞給我的白鸚鵡,十年難得獵到一次呢?!?/p>

寧夫人卻顧不上這鸚鵡,依舊在細(xì)細(xì)打量她,怕她受了傷瞞著她,見她手腕有些腫著,又氣又心疼道:“怎么,連在阿母面前也要遮遮掩掩了?”

寧芙的手腕還是很疼,那日與公主比試,她沒太顧忌著傷勢,事后也沒跟任何人提,在外不好太嬌氣了。

如今回了家,阿母一副她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讓寧芙也有些鼻尖發(fā)酸。

“阿母,我餓了?!彼鰦傻馈?/p>

寧夫人便氣不起來了,道:“已經(jīng)備好晚膳了,你祖母在沁園等你,你父親也馬上回府了。對了,你大伯今日也在府中?!?/p>

寧芙的大伯,便是寧國公寧真修,官位乃是正四品太仆,而寧芙的父親雖未承爵,卻是正二品吏部尚書,負(fù)責(zé)官員人事管理。

早些年,大伯母背后嘲笑過,阿母堂堂一個長公主嫡女,卻只嫁了寧國公府嫡次子,阿母那些年被氣得夠嗆,好在后來父親官位漸高,才算順了阿母的氣。

不過大伯與父親兩兄弟向來要好,兩房關(guān)系也還算和諧。

寧芙先回了竹苑洗漱,到沁園時,父親也已經(jīng)到了,正與大伯相談甚歡。

“父親,大伯?!彼暗?。

寧真修笑道:“阿芙,大伯今日得好好夸夸你,可給我們寧國公府長了臉?!?/p>

原來是那日與公主比試騎射一事,已經(jīng)早早傳回了京城,寧芙也算得了個好名聲。

高興的也何止是寧國公寧真修,寧芙的父親與祖母,更是樂呵得不行,自從消息傳入京中,每日都是神清氣爽的。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寧真修問她。

寧芙想了想,道:“圣上送了我一只白鸚鵡,大伯替我尋一名雀奴吧。”

“大伯明日就去辦。”寧真修一口答應(yīng)下來。

之后寧芙便去寧老太太和大伯母衛(wèi)氏跟前,說起秋獵的趣事了。

老太太在意的,是敬文帝待她如何,而她又是如何被敬文帝夸贊的。

在聽聞敬文帝讓寧芙喊表舅時,寧老太太的笑意明顯了幾分,心里有了一番盤算。

得到圣上的賞識,這便是寧芙在親事上有利的籌碼。

衛(wèi)氏道:“你姐姐也替你高興,讓你下次去衛(wèi)府玩?!?/p>

衛(wèi)氏指的,是寧國公嫡女,也就是寧芙的嫡堂姐寧苒,她也有好一陣沒見過她了,好奇問道:“苒姐姐近來可好?”

衛(wèi)氏嘆氣道:“你苒姐姐夫君聽她的,婆婆又敬著她,跟我說出嫁了反而自在得不行,真是個沒良心的?!?/p>

只是話雖如此,神色卻是自豪得不行。

能將夫君拿捏在手心里,寧苒也的確算是厲害的了,哪怕衛(wèi)家門第算不上頂尖,這小日子也能過得有滋有味。

寧芙上一輩子,就沒有這樣的本事,回門也大多是自己孤零零的??匆妼庈鄯蚱蕹呻p成對的模樣,要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大伯母,苒姐姐這是日子過得好,即便嫁了人,她心里一直記著國公府的?!睂庈降?。

衛(wèi)氏笑意真誠了些,自己女兒自然是最好的。寧老太太打的主意,她也清楚,不過她并不認(rèn)為,宣王府沒瞧上自家女兒,就能瞧上寧芙。

當(dāng)然,若是看上了,對大房來說也是好事,但寧芙可管不住宗肆,恐怕不出半年,屋里就得來新人。

.

大房、二房今日是難得團(tuán)聚,一家人歡歡喜喜的吃了頓團(tuán)圓飯。

“真修與阿芙都是剛回府,你們都回去吧。”寧老太太揮了揮手。

兩兄弟在沁園門口告別。

“老爺,我屋里熬了湯,這會兒估摸著正好入口。”衛(wèi)氏殷勤道。

寧真修卻敷衍道:“今日沒什么胃口,你回去吧,我去張氏那一趟?!?/p>

說完大步離去。

衛(wèi)氏的笑容僵在臉上,最后撫摸著自己容貌不再的臉,眼神漸漸冷了下去,張氏爭寵不知收斂,怕是連妻妾之尊卑貴賤也忘了。

寧芙那邊,寧夫人與寧真遠(yuǎn),走了一路,卻也未說上幾句話。

寧真遠(yuǎn)倒是偷看了寧夫人一路。

“阿母,父親是非常想念你的,他想見我都是假的,他其實是想回來看看你。”寧芙充當(dāng)和事佬道。

“你父親可不會想我,說不定他早就嫌我年紀(jì)大了?!睂幏蛉藲舛ㄉ耖e道。

寧真遠(yuǎn)急切道:“我未曾……”

“需不需要我再給你納一房妾?”寧夫人繼續(xù)道。

寧真遠(yuǎn)卻猛地一震,認(rèn)錯道:“是我的錯,但我與那于氏,什么都未發(fā)生,我原先想著,等過些年數(shù),母親西去了,我就送于氏出府,這樣既不算背叛你,也不會讓母親傷心?!?/p>

寧夫人看了他一眼:“若是有下一次,你會如何?”

于氏差點害了寧芙,寧真遠(yuǎn)哪敢再留女子在身邊?

他保證道:“絕不會再有下一次,母親要是再勸我納妾,我就不再去沁園,等她老人家松口了,我再去?!?/p>

父親最大的問題,便是過于心疼祖母了,以至于拒絕不了祖母任何要求,他今日這番言論,也算是邁出改變的第一步了。

從零到一是最難的,有了一,不怕改變不了父親的想法。

寧芙扯扯寧夫人的衣袖,“阿母?!?/p>

寧夫人沒有再奚落寧真遠(yuǎn),得到了想得到的,就沒必要再把自己的丈夫越推越遠(yuǎn)。

到了寧夫人的荷亭園,寧真遠(yuǎn)也未再吃閉門羹,時隔四月又進(jìn)了寧夫人的寢居。

寧芙這才算松了口氣,只要阿母有心,任何人也無法搶走父親。

一連三日,寧真遠(yuǎn)早上都是從寧夫人寢居出來的,連回府的時辰,也變早了些。

三日后,寧真遠(yuǎn)奉旨去了揚州辦事。

寧芙才有了與寧夫人獨處的時候,提起了康陽長公主的事:“圣上這次說起外祖母了,明明外祖母……圣上卻讓我喊他表舅?!?/p>

寧夫人道:“圣上不喜你外祖母,讓你喊表舅,你也不必當(dāng)真?!?/p>

寧芙自然知曉,敬文帝讓她喊表舅,無非是為了,在眾臣子面前展示他的虛懷若谷,胸襟寬廣。

她擔(dān)心的是康陽公主府的安危:“阿母還是給外祖母寫封信吧,不管如何,跟外祖母說清楚情況總不會錯。”

寧夫人卻是微微一頓,道:“阿母聽你的。”

寧夫人的字,內(nèi)斂卻鋒利,寧芙自小是跟著她學(xué)的書法,兩人字跡有幾分相似。

“阿母,也替我跟外祖母問一句安?!睂庈皆谒9P時說道。

寧夫人有些動容道:“忘了你祖母對你的叮囑了?”

敬文帝早些年對康陽長公主,起了不止一次殺心,寧老太太為了不受牽連,特地弱化了寧芙、寧諍兩兄妹與康陽公主府的關(guān)系,不讓他們和公主府有往來。

小時養(yǎng)成了不走動的習(xí)慣,離得又遠(yuǎn),即便后來她心智成熟開始往來,卻也沒那么親近了。

阿母和外祖母雖默認(rèn)了這番做法,卻也是傷心的。

“阿母,我與外祖母并未往來,圣上說到我不還是提及外祖母了?老祖宗的做法,太過極端了。若是圣上有意刁難,即便八竿子打不著的關(guān)系,也能找出些情況來?!睂庈椒治龅?。

“我看你是越發(fā)口無遮攔了?!睂幏蛉税欀即驍嗨次牡塾重M是能在背后議論的。

“阿母,我知道錯了?!睂庈搅⒖陶J(rèn)錯道。

寧夫人臉色稍緩,片刻后道:“你外祖母定然會很高興?!?/p>

雍州與京城離得極遠(yuǎn),一月有余都未收到康陽長公主的回信,而寧芙的射藝考核,卻是先一步到了。

寧芙箭術(shù)雖練得不差,但臨近考核的前幾日,連吃糕點的胃口也沒了。

到了考核那日,天色未亮,她卻已然醒了。

不過緊張的遠(yuǎn)不止寧芙一個,女君們來學(xué)堂的時辰,都比往日要早。

“衛(wèi)姐姐,你可知今年考核考官是誰?”有人跟衛(wèi)子漪打探。

考核由禮部負(fù)責(zé),而衛(wèi)父又在禮部擔(dān)職,她今年也不用再考了,自然是最能知道些風(fēng)聲的。

“這可真是在為難我,考官除了尚書大人,恐怕是無人知曉了?!毙l(wèi)子漪道。

為了公平公正,男子的科舉與女子的考核,皆是一年比一年嚴(yán)格,考官在考前一月,就被禁足了,只有禮部尚書能與其會面。

寧芙倒是記得考官,來自外地,與京中各府皆不熟識,是絕不可能賣人情給高分的。

謝茹宜和宗凝來得最晚,后者秋獵受的傷,也已經(jīng)完全好了。

寧芙不由感慨,有實力的人,果然壓軸出現(xiàn),她記得這倆人的射藝,最后成績都是上等。

考核的順序根據(jù)抽簽決定,寧芙的簽在正數(shù)第六。

開始前,不知誰喊了一句:“世子陪同觀陽先生來觀看了?!?/p>

不過現(xiàn)場人太多了,就連平日里總是如同鶴立雞群般,讓人一眼就能瞧見的宗肆,寧芙也未看見。

輪到自己考核時,她也無暇分心,移動靶和固定靶各十箭,她未有一箭失誤,不過具體成績,還得幾日后公布才能知曉。

寧芙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地了。

只要如常發(fā)揮出來了,便是最次也不會差到哪去。

.

觀陽先生微笑道:“這便是圣上口中,行之教的那位女君?”

宗肆“嗯”了聲。

觀陽先生捋了把胡須:“我看她的技巧路數(shù),倒是更像你?!?/p>

宗肆先前就看出來了,道:“我秋獵前便提前回京查過,卻并未發(fā)現(xiàn)身邊有康陽長公主安插的眼線。”

觀陽先生笑道:“能相似到這種程度,是絕非能偷學(xué)到的?!?/p>

宗肆頓了頓,并未言語。

“阿凝與謝姑娘的箭術(shù),能看出你只是提點,靠的是她們自己領(lǐng)悟,寧四姑娘的箭術(shù),卻像是你手把手教的,力道與巧勁,都像是你握著她的手,一次次試出來的?!?/p>

而這種練箭方式,也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男女大防,也就只有夫妻,才能這般親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