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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雍州城

宗肆還未開口,宗凝便已替他回嘴道:“二哥,你這話真是白問,三哥回來,自然是已將事情處理好了。”

“你二哥同你三哥說話,你為何要多嘴?”宣王妃放下筷子蹙眉道。

宗凝便閉嘴了,只可憐兮兮的看著母妃,又看看宗肆,希望他能替自己說上兩句好話。

不過顯然宗肆在這事上,沒有慣著她的打算,并不言語。

“嬸娘,都是自家人,不必那般生分?!弊阼I正色道,他與宗凝相處一向如此。

宣王妃也知道自家女兒沒有壞心眼,不過被保護得太好了,所有人又愿意捧著她,是以有些嬌縱。她嘆氣道:“在家這般是無事,就怕她出門也改不了這性子?!?/p>

宗凝見宣王妃冷著臉,便乖乖低頭認了錯。

宣王妃臉色稍霽,又對宗肆道:“前幾日月娘差人送你送了幾套衣物來,刺繡針腳細膩,整個大燕怕是都找不到,做工比這還精細的。你也知曉,她對你的事,向來上心?!?/p>

如今親事沒了著落,宣王妃又動起了納妾的心思,三郎一個適婚公子,身邊總得有個女人。

而月娘的好,也是她這些年看在眼里的,體貼細致,又無花花腸子,當年若非……恐怕也就成了。

但眼下也不晚。

“月娘過于貌美,若是她先進了王府,誰還敢嫁給我?”宗肆卻是笑了笑。

“少在這唬我。”宣王妃瞪了自家兒子一眼,宗肆要是有心,別說一個月娘,便是有十個月娘,這后宅都不會起事端,更何況他也絕非是寵妾滅妻之輩。

不過宣王妃也不再提納月娘的事,當初那事,換成是誰,心中都會有芥蒂的。

用完晚膳,宗鐸去了宗肆的景華居,兄弟二人見面,自是為了商討正事。

“這么快有眉目了?”宗鐸卻是未料到,會有這般快,是以今日見他回來,有些驚訝。

卻說宗肆這一回出京,查的卻是前雍州刺史,李放身亡一事。李放在一月前剛從雍州調(diào)任至儋州,才書信給宣王府,想商討雍州之亂,就突染瘧疾病逝,其中未免也太過蹊蹺。

宗肆道:“我還未至儋州,李放的尸身就以被其夫人安置燒了,匆匆下葬,李府又百般阻攔我調(diào)查此事,李放的死,恐怕跟雍州那群人脫不開干系。”

“連朝廷命官都敢下殺手,雍州那些狗官真以為自己能一手遮天?”宗鐸不禁皺起眉。

“怕只怕有人在那,當起了地頭蛇。”宗肆卻道。

康陽長公主雖放權(quán)去了雍州,然則勢力依舊遍布朝野,常年與宣王府唱反調(diào),背后使絆子的,不少都與康陽是一丘之貉。

這就更別提雍州,恐怕早已全是她的勢力。

李放想告雍州的狀,其中定然會牽扯到康陽公主府,是以他的死因未必跟康陽無關(guān)。

宗鐸厭惡道:“康陽無非是仗著晉王手握兵權(quán),才這般作威作福,然則晉王兵力漸衰,待晉王一失勢,她也別想有好下場?!?/p>

她是敬文帝眼中釘,肉中刺,亦是為了權(quán)勢坑害朝中命官的佞臣,早晚會被清算,便是誅九族也不為過。

“不如這一次借李放之事,將矛頭引到她身上?!弊阼I提議道。

宗肆卻道:“她心知晉王現(xiàn)狀,是以想在晉王垮臺前,爭得從龍之功,以保她公主府的權(quán)勢。常年積累的人脈還在,如今還不容小覷,不好輕舉妄動。”

宗鐸也知這個道理,如若康陽這么好解決,敬文帝也不會一直不動手,還任由她去了雍州。

“康陽一直不肯定下孫女的親事,恐怕日后有將其嫁給皇儲的打算?!比羰侵怂幕首拥腔?,孫女又成了妃嬪,長公主府的權(quán)勢可就穩(wěn)固了。

只是話音剛落,宗鐸也沒了說下去的興致,宗肆的臉色同樣不太好看,有些陰沉。

兩人都想到一塊去了,康陽既會考慮孫女帶來的價值,未必就不會考慮外孫女的價值,聯(lián)姻向來是籠絡人心與穩(wěn)固關(guān)系的好手段。

宗鐸走后,宗肆便去了密室。

“世子,這些已備好的物件,可要差人給寧四姑娘送去雍州?”傅嘉卉不敢在這事上擅自做主。

宗肆沉默半晌,似乎是在權(quán)衡利弊,最后淡淡道:“不用?!?/p>

情動時,他雖認為娶她也無礙,可冷靜下來,便知這絕非易事。哪怕他對寧芙負責,只要她有康陽長公主這個外祖母在,兩人最后恐怕還是得反目成仇。

寧四姑娘不追究他那日的越界,對他而言反而是好事,路要是走歪了,撥亂反正可絕非易事。

看她的態(tài)度,上一輩子兩人也不會是患難與共的夫妻,也許便是因為這些利益糾葛,這輩子何必再走上一世的老路。

傅嘉卉則感慨男子多無情,那日宗肆對寧芙,顯然是有些動心的,便是下了廣鶴樓,也依舊守在附近,那半日,耳根的紅色都未散去。之后幾日,對她也對其他女子不同,宗肆何時會給人準備行李,且還多番關(guān)切?

眼下還不足一月,他又變成了那冷靜自持之人,春水無痕,似是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

便是他主動跟外人說起,他曾好感于寧四,恐怕也無人相信,只會覺得他是在算計什么。

過了兩日,宗肆在密室看到掛著的寧芙所寫的那首詞,也叫人收了起來。

這卻還是在廣鶴樓中,花了三千兩金子拍來的,這詞自然不值三千兩黃金,那日他以高價拍下,既是有意給她面子,也是不想孟澤將這詩詞拍了去。

“世子若是不想要,將這詞送與我吧?!备导位軈s是真心喜歡。

宗肆卻道:“先放著,等她回來,讓她自己來取?!?/p>

傅嘉卉就有幾分驚訝了,這么看來,世子恐怕還是想看看寧芙最后的態(tài)度的,畢竟先前說的也是日后再來決定也不遲。

不過就不知是因為他那日唐突了寧芙,身為男子做出這事就得負責,還是他對寧芙還有幾分不舍了。到底如何,只有宗肆自己心里清楚。

六月胡人降使來覲,此番同行的,還有名將耶律拓,對于戰(zhàn)敗一事,依舊是憤憤不平,只覺上一回宗肆是險勝自己,幾番叫囂著要與他比試。

宗肆雖事先無準備,不過還是拔下一旁侍衛(wèi)的佩劍,從容道:“耶律將軍請?!?/p>

“世子還是去取自己的佩劍吧?!币赏乩浜叩馈W谒粱蛟S在謀略上勝于自己,可單打獨斗,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無妨,這劍便可。”宗肆道。

耶律道:“世子若是輸了,便將月娘給我,如何?”

月娘便是從耶律手中逃出來的,那般的美人,自然能讓耶律拓記上好多年,只恨當年憐惜她,并未直接要了她,否則她也不會落入宗肆手中。

宗肆聲音涼淡如水:“月娘不是物件,我不會以她作為賭注,你也贏不了我?!?/p>

這最后半句,過于風輕云淡和胸有成竹了。

耶律覺得礙眼至極,瞇起眼睛,雙手握劍,企圖一擊制敵,一刺直指宗肆咽喉下三寸位置,此處便是中劍,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宗肆橫過劍,格擋回去,又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將劍換到左手,便由守勢化為攻勢,劍勢里全是殺招,不知是誰惹他如此不快,他這分明是拿自己撒氣呢。

耶律心中大驚,而宗肆神色間卻無半分波動。

又過三招,耶律手中的劍便掉到了地上,臉色慘白。

敬文帝瞥了耶律拓一眼,帶了幾分興趣問:“月娘是何人?”

宗肆卻連余光也未給耶律半分,將劍放回侍衛(wèi)劍鞘,將月娘的身世,稟明敬文帝。

紅袖閣里皇宮并不遠。

敬文帝派人將月娘請進宮來,一見便覺驚為天人,如那天上下凡的仙子,不染世俗,未入浮華,身上無一處不美得恰到好處,意味深長笑道:“也難怪琎逐今日,會沖冠一怒為紅顏?!?/p>

宗肆不動聲色的擰了下眉,卻未否認。

月娘看了一眼宗肆,紅了臉,磕頭道:“圣上,世子只是見我可憐,收留了我,我與世子清清白白,并無男女之情?!?/p>

敬文帝笑道:“既是琎逐心善,你且安心待在紅袖閣討生活?!边@話是說給耶律拓聽的,一個戰(zhàn)敗國的將領,有何資格在大燕指手畫腳,敬文帝為了美名不追究這一次,卻不代表還能有下一次。

孟澤先前就知曉月娘的主意打不得,早就沒了心思,只低頭逗弄著那只圓潤的白鸚鵡,若要比起來,白鸚鵡的主人,倒更有意思些。

宗肆三招便勝了耶律拓之事,很快便傳遍了大燕,一同廣為人知的,還有月娘的絕色美貌,英雄救美之事,總能讓人津津樂道。

“我看那月娘,怕是世子養(yǎng)的外室?!?/p>

“也難怪謝二姑娘與世子的親事沒了著落,怕是忌憚世子身邊有這般妾室。”

不過外人雖忌憚月娘貌美,可勇猛的郎君,還是能讓女君們前赴后繼的,打宗肆主意的女君只多不少,他這般的男子,睡了也不吃虧,更何況他還有權(quán)有勢。

……

卻說寧芙在經(jīng)過一個月的跋涉之后,終于到了雍州。

原來能更快些,因?qū)庈剿敛环?,才在路上多耽誤了幾日。

“馬車上可是寧四姑娘?”還未到城內(nèi),已有人來接她,寧芙在馬車內(nèi)聽見一道男聲。

寧芙掀開簾子,見一少年公子坐在馬上,一身黑色衣袍,玉冠雕刻工藝極為精細,身姿挺拔。

“正是?!睂庈降?。

“在下謝衡,奉長公主之命,前來迎接四姑娘?!鄙倌旯拥馈?/p>

寧芙客氣笑道:“勞煩謝公子了。”

進了城,才見商鋪林立,雍州雖不如京中繁華,卻比一路來絕大多數(shù)地方要好得多。

馬車行至長公主府,不過一炷香的時辰,寧芙下了馬車,見一婦人站著,目光威嚴,精神矍鑠,氣場逼人。

身邊之人,皆恭恭敬敬。

寧芙卻是一眼就認出她是外祖母,阿母與她長得極為相似。

“外祖母?!睂庈角忧雍暗?。第一次見面,還是有些緊張的,畢竟外祖母是個敢去想弒君的人物。

康陽從未見過自己這個外孫女,如今一見,只覺長得乖巧,樣貌也不輸雍州這些女君,心中便更喜歡了幾分,笑道:“來,讓外祖母好好瞧瞧?!?/p>

寧芙走了過去。

康陽拉著她的手,好生打量了一番,寧芙這會兒是一點不怕她了,也在打量她,道:“外祖母,阿母一直惦記著您,只可惜她來不了?!?/p>

“當初讓她找個入贅的,她非不同意,被人哄得暈頭轉(zhuǎn)向,非嫁不可,否則怎會與我十年也難得一見?!笨店柪浜叩?。

寧芙尷尬地笑了笑,將阿母哄的暈頭轉(zhuǎn)向之人,便是她父親。

“連你都這般大了,在我印象你,你阿母也不過是你這般大的小女君?!笨店栆姷綄庈?,就忍不住想起女兒。

寧芙抱住她,安撫道:“外祖母,日后您定然有機會見到阿母的,對了,阿母這一回給您帶了好些東西呢?!?/p>

康陽倒是有些驚訝,這外孫女第一次見自己,便敢如此親近自己,便是自己養(yǎng)在身邊的親孫女,也不敢如此。

不過她是高興的,年紀大了,就越希望小輩能親近自己。

“長途跋涉許久,想來你也辛苦,先去休息,待醒了以后,你表哥表姐,也該回府了?!笨店栆娝巯路呵啵奶鄄灰?,一路上肯定未休息好。

康陽親自領著寧芙去了西苑,自進了公主府,寧芙才知道何為奢靡,地下每一塊石板,皆為上好的玲瓏巖,品質(zhì)甚至比皇宮中的還要更好幾分。

而那難得一見的玉羅蘭,康陽公主府中隨處可見,便是在宣王府中,這也是稀罕物。

碧水瓊樓,也數(shù)見不鮮,可謂是“金碧輝煌耀日月,珍珠寶石飾宮闕”,教人瞠目結(jié)舌。

寧芙心驚的同時,也有幾分心憂,外祖母這般奢靡,敬文帝如何肯放過康陽公主府。

“你那祖母,先前一心想將你嫁進宣王府,卻不知這女子上嫁,不見得好過?!笨店栢椭员堑?,“依我所見,你不如嫁在這雍州,有外祖母在,定能護你周全?!?/p>

康陽與宣王府,向來水火不容,這一回若不是她先處理了李放,恐怕宣王府早就來置她于死地了。

而此番讓寧芙來雍州休養(yǎng),康陽也的確有給寧芙挑夫婿的打算,雍州各府與她關(guān)系都不錯,若與哪位府邸聯(lián)姻,這親上加親,寧芙便算得上是這雍州城的女主人,與那皇子的日子比之,也不輸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