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的話被堵在嘴里,變成含糊不清的嗚嗚聲。
祁讓仿佛要將所有的力氣都傾注在她身上,她躲不開,也掙不脫,被動地承受著他的瘋狂,有種被榨干的窒息感。
她想到胡盡忠的猜測,感覺這人可能真的情志失常了。
看他這動不動就失控的行為,好像病情還挺嚴重。
看來梨月的事對他打擊確實很大。
思及此,晚余心中五味雜陳,伸手抱住他,在他后背輕拍了幾下。
梨月是他們共同的孩子,她能理解他的感受。
如果他們是正常的夫妻,面對這樣的喪子之痛,還可以相互安慰,相互支撐。
可他們不是。
他們是兩只刺猬,挨得近了只會刺傷對方。
所以他們只能各自療傷。
祁讓身子僵住,停下了親吻的動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晚余好像在安撫他。
她居然會安撫他?
這對于他來說,簡直比下雨天看到太陽還要難得。
他甚至想,是不是自己太累了,出現(xiàn)了幻覺。
晚余并沒有安撫他,或者晚余根本就沒來,懷里的這個人,是他想象出來的。
因為他現(xiàn)在需要她,所以就想象她在他身邊。
其實她根本不在,此刻的她,說不定正在承乾宮睡覺。
“晚余?”他叫了她一聲,雙臂死死將她抱住,壓進自己懷里,想留住這虛幻的一刻。
晚余的骨頭差點被他勒斷,不得不出聲抗議:“皇上是要勒死臣妾嗎?”
她居然會說話。
看來不是幻覺。
祁讓放松了力道,雙手在她單薄的后背游移撫摸:“晚余,真的是你,你怎么來了,你是特地來看朕的嗎?”
晚余:“……”
難道不是小福子通傳之后得到他的允許才放自己進來的嗎?
親了半天,差點沒把她憋死,最后才來一句真的是你嗎?
這不是有病是什么?
晚余覺得自己沒必要和一個病人計較,扶著他在床沿坐下,用難得溫和的語氣問他:“皇上這么晚回來,可用過飯了?”
祁讓癡癡看她,眼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見了。
“朕有點累了,沒叫他們傳膳,吃了一碗燕窩粥,喝了一碗藥,也差不多飽了。”
“哦,那皇上要不要喝點水?”晚余又問。
她知道這就是一句廢話,但她實在也想不出別的廢話了。
祁讓搖搖頭,認真回她:“服藥的時候喝過了,再喝就脹肚子了。”
“哦?!蓖碛帱c點頭,試探著問他,“皇上方才怎么了?”
“方才?”祁讓臉色變了變,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方才怎么了,朕不是好好的嗎?”
晚余:“……”
哪個好好的人會那樣?
瘋而不自知,就是真瘋。
既然如此,她也別問了,趁著他這會兒清醒,趕緊把明天的事確定下來。
“皇上答應明天幫臣妾一起審訊蘭貴妃的,您還記得吧?”
祁讓看著她,半晌沒說話。
就在晚余以為他要反悔的時候,他才幽幽道:“你大晚上的來找朕就是為了這事兒?”
晚余一個“是”字已經(jīng)到了嘴邊,突然靈機一動,又臨時改了口:“皇上出去了一整天,臣妾放心不下,特地來看皇上的,想到這事就捎帶著問了一句,皇上一言九鼎,就算臣妾不問,您也不會食言的,對吧?”
祁讓:“……”
她不是情志失常了嗎,怎么反倒比從前嘴甜了?
雖然能聽出來是在哄他,但至少是個改變。
他愿意被她這樣哄騙。
“朕沒忘,朕記著呢,放心吧!”他拉過她的手,將她上下打量,“朕這幾天忙,沒顧上去看你,你有沒有好好吃飯?”
“有啊,臣妾每天都吃很多?!蓖碛嗾f,“臣妾答應了徐清盞,每天都要長一斤肉。”
祁讓皺了皺眉,神情變得古怪:“你好好吃飯就是為了他?他的話這么管用嗎?”
晚余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頓時緊張起來,唯恐他下一刻就要發(fā)瘋,連忙找補道:“不是,太醫(yī)也叫臣妾多吃飯的,臣妾是為了自己的身體著想,臣妾如今已經(jīng)是皇貴妃了,太瘦了沒有氣勢,還怎么艷壓群芳?”
她太緊張了,有點慌不擇言,祁讓被她逗得唇角上揚:“艷壓群芳?你是想說震懾六宮嗎?”
“嗯,對……”晚余很是尷尬。
祁讓正色道:“別聽徐清盞的,你又不是小豬崽,一天一斤那還得了,一天半斤就差不多了?!?/p>
晚余:“……”
有什么區(qū)別嗎?
算了,反正她已經(jīng)得到了想要的答復,別的也懶得計較,趕緊離開才是正經(jīng)。
“臣妾記下了,皇上既然累了,就早點歇息吧,臣妾不打擾了?!彼槌鍪?,對祁讓福身一禮,就要告退出去。
祁讓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拽進了懷里:“大晚上的跑來跑去不冷嗎,你身子這么虛弱,萬一著了風寒,正事兒都要耽誤了?!?/p>
晚余婉言相拒:“沒事的,臣妾回去喝碗姜湯就好了?!?/p>
祁讓立時冷下臉:“寧愿喝姜湯都不愿和朕睡,朕這里是龍?zhí)痘⒀▎??人都說過河拆橋,你這還沒過河呢,就想把橋拆了?”
“臣妾沒有……”晚余還要再爭取,視線落在他纏著白布的手腕上,后面的話硬生生打住,妥協(xié)道,“臣妾留下也行,就是,可不可以純睡覺?”
祁讓本來是在嚇唬她,聽她這么說,差點破功,清了清嗓子道:“朕是那種沒定力的人嗎,只要你別招惹朕,朕絕對不碰你?!?/p>
晚余才不信他,被迫脫衣上了床,貼著里側(cè)的墻睡下,躲瘟神一樣躲著他。
祁讓看著兩人之間空出的縫隙,沒好氣道:“怎么,這里還有別人要來嗎?”
“……”晚余很是無語,只好又往他那邊挪了挪。
祁讓還是不滿意,拍著那空隙,叫她再過來一點。
晚余就又挪過去一點。
祁讓揶揄道:“邊境那些部族要是像你這樣禮貌就好了,兩國永遠打不起來?!?/p>
晚余無言以對,只得又挪了挪。
祁讓實在不耐煩,伸手將她撈過來摟進了懷里,語氣強硬道:“你只管這樣睡,看朕會不會動你。”
晚余無奈,只好僵硬地躺在他懷里,心里只盼著他不要發(fā)瘋就好。
“睡吧!”祁讓揮手熄了燈,寢殿陷入一片黑暗。
晚余屏住呼吸等了一會兒,他還真沒有亂動,沒過多久,耳畔就響起了他均勻平穩(wěn)的呼吸聲。
看來他是真的累了。
晚余慢慢放松下來,閉上眼睛,在他懷里沉沉睡去。
她想,今晚是最后一次。
等她把害死梨月的幕后之人揪出來,就不用再和祁讓虛與委蛇了。
到那時,如果祁讓還不肯放過她,她就隨梨月而去,給這糟爛的人生做個了結(jié)。
她死了,沈長安也能解脫了。
京中那么多愛慕沈小侯爺?shù)拿T閨秀,總有一個人能與他白頭偕老的。
這一世,他們終究只能遺憾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