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被堵在墻角,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小獸,在和掌控她生死的獵人對峙。
可這對峙毫無用處,因為獵人不會對獵物起憐憫之心。
何況她面對的是一個殺父弒兄,踩著累累白骨登上高位的帝王。
他是世間最無情的獵人,只要他想,沒有一個獵物可以從他手中逃脫。
所以呢?
因為知道逃不脫,她就該這樣認命嗎?
如果她認命了,那她之前的堅持算什么?
她這五年的忍辱負重算什么?
她的長安怎么辦?
認命了,這輩子就真的和長安無緣了。
她不禁悲從中來,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來,一滴一滴落在明黃色的錦被上,洇出一個一個圓圓的水印。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她就這么縮在墻角,對著咫尺之間對她虎視眈眈的男人,絕望的痛哭出聲。
祁讓愣住,被她突如其來的崩潰弄得不知所措。
“哭什么,朕又沒怎么著你。”他不悅地皺眉,語氣卻不自覺軟下來。
晚余不理他,哭得更加悲切,淚水在蒼白的臉頰蜿蜒成河。
祁讓慌了手腳,跪坐在她面前,伸手去擦她的淚:“朕好心給你暖身子,你不領(lǐng)情還咬了朕一口,朕還沒哭呢,你哭什么?”
晚余偏頭躲開他的手,不想被他碰觸。
她都哭成這樣了,對他的態(tài)度還是一如既往,祁讓不禁有些生氣,落空的手指停在那里沒有收回,聲音帶了些慣常的冷意:“你再這樣,朕就真的要對你用強了。”
晚余瑟縮了一下,又往墻角躲了躲。
可她已經(jīng)是在墻角,再躲也挪不動分毫,可就是這下意識的動作,又惹到了祁讓。
短暫的溫和從他臉上消失,那張明明俊美到令無數(shù)女人心動癡迷的臉,此刻散發(fā)出的冷冽氣場足以令人膽戰(zhàn)心驚。
“過來!”他大手一撈,輕輕松松就把晚余從墻角拽了出來,強勢地將她瑟瑟發(fā)抖的身子圈進懷里,手臂用力圈緊。
“不許哭,不許躲著朕,不許再想著出宮的事,否則,朕會叫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后悔。”
他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腦勺,懲戒性地在她玲瓏剔透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晚余又驚又痛,像一只驚弓之鳥,在他懷里拼命地掙扎起來。
“你還躲,朕的話你是一點都沒聽進去是嗎?”
祁讓一只手抓著她,另一只手從枕頭下摸出了晚余寫的那張紙,舉到她面前:“這不是你自己寫的嗎,你自愿留在宮里伺候朕……”
晚余看到那張紙,想也沒想就撲了上去,想把它搶過來撕掉。
祁讓手臂高舉,不讓她得逞,冷著臉道:“你要干什么,你想反悔是嗎?”
晚余流著淚,用力去拉扯他的手臂。
祁讓徹底被激怒,揚聲向外面喊道:“來人!”
孫良言閃電般地出現(xiàn),隨即被龍床上的情形驚呆:“皇上,您這是……”
祁讓不等他說完,就把手里的紙扔過去:“你親自把這個送到沈家,親手交到沈長安手里!”
紙張飄飄落下,落在孫良言腳邊。
不!
不要!
晚余心中吶喊,瘋了似的向外爬,想趕在孫良言之前把那張紙搶過來。
不能讓長安看到這個。
長安要是看到她親筆寫下不愿嫁他為妻的話,肯定會難過死的。
可是,不等她爬出去,祁讓就一把抓住了她,將她死死壓在懷里。
“你再敢搶,朕就讓人把這張紙貼到菜市口去,讓全京城的人都看到,朕倒要看看,還有哪個不要命的敢再來求娶朕的女人!”
晚余的身子猛地僵住。
她毫不懷疑,祁讓真敢這么干。
他是真的敢把這張紙貼到菜市口去。
那樣的話,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江晚余不愿意嫁給沈長安。
很快,全天下的人都會知道,江晚余不愿意嫁給沈長安。
她僵在祁讓懷里,不敢再動,心像是被絞碎了一樣,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孫良言彎腰撿起那張紙,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皇上從小在缺愛的環(huán)境里長大,根本就不懂得如何愛人,也不懂得如何才能真正得到一個女人的心。
他以為女人們都會像他后宮那些妃嬪一樣,每天等著他去臨幸,爭著搶著想得到他的愛。
如今偏偏遇到一個對他不屑一顧的,一門心思想逃離他的,他哪里接受得了?
他不知道該怎樣才能把人留下,只能用強硬的手段逼迫她。
可他就算真的成功留下了晚余姑娘,也只會讓晚余姑娘更加恨他。
他以為把人留在了身邊,其實是把她的心推得更遠。
他甚至不知道,他這樣對待一個姑娘,真的很過分了。
“皇上,這樣怕是不妥吧,請您三思……”
“廢什么話,叫你去你就去,現(xiàn)在連你也要和朕對著干了嗎?”
“是!”
孫良言無奈,只好拿著那張紙退了出去。
不要!
晚余淚眼模糊地看著他帶著那張紙離開,心底的絕望如山呼海嘯。
“現(xiàn)在,你滿意了,這都是你逼朕的。”祁讓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留在宮里了,為什么還要這樣逆著朕,你到底想怎樣?”
晚余被迫和他對視,眼中恨意翻涌。
明明是他要逼死她,卻反過來說是她逼的他。
他還問她想怎樣。
她想怎樣?
她能怎樣?
她從頭到尾想的不就是出宮這一樁嗎?
他不肯放過她,還來明知故問。
卑鄙!
無恥!
他簡直不是人!
祁讓感受到了她的恨意,勾唇發(fā)出涼涼的一聲嗤笑。
“你恨吧!恨得越深,越忘不掉,朕愿意以這樣的方式被你記住,一輩子被你銘記在心底,等將來你老了,死了,要閉眼的那一刻,心里想的也還是朕?!?/p>
晚余徹底絕望,像個會流淚的木頭人,默默地靠在他懷里,不再有任何動作。
祁讓見她放棄了抗爭,眼中厲色也漸漸退散。
摟著她靠坐在床頭,默不作聲地靠了一會兒,理智慢慢回歸,隱約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又傷害了她?
“你父親還在殿外跪著呢,朕不知道他會用那種方式嚇唬你,朕叫他過來給你賠罪,你想讓朕如何處置他?”
他彌補性地向晚余示好,“你說,只要你開口,朕都依你,殺了他都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