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沒有這么疼過。
從小到大,她有哥哥們疼著,把奶奶哄好了,有奶奶做靠山,她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什么時(shí)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小時(shí)候上體育課摔了一跤,膝蓋磕破一點(diǎn)皮,大哥給學(xué)校捐錢改造體育設(shè)施,鋪上塑膠跑道。
她模糊的視線里,江斌的表情很冷,看著她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江明珠覺得心灰意冷,就算她不被這東西附體,江斌也沒有以前那么愛她了。
她再也沒有人保護(hù),沒有人疼,只能靠自己。
江明珠拼命想要控制軀體。
可怪物卻一步步朝那片虛影爬過去,就像朝圣的子民,又像是執(zhí)著的求庇佑的幼童。
江小水歪頭看了看。
靈龜嫌棄:“這家伙還是個犟種?!?/p>
江小水:“好像是個幼年體?!?/p>
靈龜:“這種臟東西,不值得您費(fèi)口舌,我結(jié)果了它!”
江小水輕輕伸出指尖,對方試探著伸手碰了一下,又像觸電一樣迅速縮回。
江小水:“它說,它生活在孤兒院里,有很多兄弟姐妹。它想讓我救救他們,有人在取他們的皮膚,她活著的時(shí)候每天都會被剝皮?!?/p>
活人剝皮,法治社會,怎么會有這么殘忍的事。
靈龜從袖中探出頭,審視地上下看了看,江明珠的眉心有一簇綠色的小火苗,很微弱。
確實(shí)是個幼年體。
這是被剝離的皮膚中生出的畫皮,本來沒有機(jī)會成形,被怨念送入始作俑者李老師的體內(nèi),在她體內(nèi)存活,又恰恰遇到身體被改造過的江明珠。
畫皮的圓形是綠色的夜叉,尖嘴獠牙,渾身是由綠色纖維組成的,這些綠色管狀纖維像蛇一樣相互摩擦纏繞,組成人的形狀,不停摩擦發(fā)出模擬人聲。
畫皮掙脫束縛的宿主后,身高兩米,體寬一米,這些個惡心人的管子散開能覆蓋一大片樹林。
靈龜雖然不是顏控,但他審美正常,對著這樣一個東西,他著實(shí)是提不起憐惜的心思。
它沖著畫皮的神識呵斥:“要不還是打散算了,長成這樣子,就算當(dāng)個好鬼也嚇人?!?/p>
它是千年靈龜,一點(diǎn)點(diǎn)神識的探入,就差點(diǎn)讓畫皮魂飛魄散。
畫皮眉心的火苗變得忽隱忽現(xiàn),它害怕地蜷縮起來,既想躲又不敢。
隨著畫皮變得不穩(wěn)定,江明珠忽然感覺到自己對身體的控制權(quán)。
可她稍稍動一動指尖,斷掉的這條手臂就鉆心地疼。
她甚至想死了算了,死掉也好過承受這樣的痛苦。
她忍不住落淚,疼得號哭出聲。
靈龜:“怎么還哭了?”
江小水:“換人了?!?/p>
剛說完,江明珠又?jǐn)[出驚恐的表情,孺慕又崇拜地看向江小水。
綠色火苗明滅。
江明珠的五官擰成一團(tuán),又變成一副哭包的樣子。
這下不僅在場的人,就連直播間的網(wǎng)友都分得出來。
哭成個慫包的應(yīng)該是江明珠的本尊意識。
她號哭得毫無形象,一邊哭一邊罵,罵的話越來越不堪入耳。
江斌示意手下拿來鎮(zhèn)痛針和鎮(zhèn)靜劑。
保鏢試探著按住江明珠,利索地扎下去。
不大一會兒,藥效起來之后,江明珠不再哭嚎。
疼痛褪去之后,理智逐漸占領(lǐng)高地。
她四下看了看,這么多人,根本沒有站在她這一邊的。
她的耐心已經(jīng)告罄,不想再和他們掰扯不清。
她用完好的那只手擦掉眼淚,故作堅(jiān)強(qiáng)地看向江斌,可憐兮兮的:“大哥?!?/p>
江斌仔細(xì)看她:“珠珠?”
“嗯,是我?!彼蓱z道,“我只是短暫地控制了身體,一會兒就不行了,我能感受到,那東西在跟我搶身體的控制權(quán)?!?/p>
剛說完,剛才還站在一旁的保鏢們齊刷刷后退兩步。
江明珠看了一眼江慎,一不做二不休,哭訴道:“慎哥哥,我疼……”
她一邊哭,一邊往江慎身邊走。
到他身邊時(shí),腳一滑即將摔倒。
江慎下意識扶了她一把。
江明珠緊緊攥住江慎的手腕:“哥,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啊,你想想辦法,把那東西趕走好不好。”
她哭得梨花帶雨,手臂露著白骨茬,手臂上的膿血還在往下滴,渾身散發(fā)出一股濃烈的惡臭。
她走過的地方,保鏢們都下意識捂住鼻子。
江慎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江明珠。
他越來越不明白,好好的珠珠妹妹,怎么會走到這一步。
他道:“讓醫(yī)生先給你包扎傷口,怪物的事我們再想辦法。”
江明珠眼眶一紅,渾身發(fā)冷。
到這種時(shí)候,還想哄她。
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哥,我,我好像又控制不了身體……唔!”
江明珠忽然掐住江慎的脖子,眼神變得凌厲,學(xué)著怪物的聲音,桀桀笑道:“把……把鑰匙給我……殺……殺了你!”
江慎只有一邊手臂能動。
她站在另一側(cè),江慎完全無法反抗的位置。
保鏢們嚇了一跳,完全不敢亂動,按照怪物的力量,只稍稍用力就擰斷江慎的脖子,他們?nèi)绻齽?,不等他們上前,江慎的小命就要沒了。
江慎皺眉:“珠珠?”
掐著他脖子的指尖抖了一下,江明珠沉著聲音:“閉嘴……鑰匙,給我鑰匙……”
江慎垂下眼簾。
“你要什么鑰匙?”
江明珠怕言多必失,不敢多說,想了想,道:“錢……我要你們?nèi)祟惖腻X……”
江慎勾唇笑了一聲。
江明珠這是拿他當(dāng)小孩子騙呢,還人類的錢。
一個懵懵懂懂的怪物,連話都說不清楚,通過他和李老師的對話來看,它能讀取宿主的記憶。
但是它扮演的是宿主本人,并不會認(rèn)為自己是第三方,更不會以客體來稱呼宿主。
換成那個怪物,他大概率會模仿江明珠的語氣:“慎哥哥,我想要錢,給我錢?!?/p>
珠珠太心急了,演得處處是馬腳。
江明珠被他的笑聲笑得心虛,手下力道加重:“快,給我鑰匙……”
她今天受了這么重的傷,大概率是養(yǎng)不回來了,只要拿到金庫鑰匙換藥劑,她就能康復(fù),就能像以前一樣健康美麗。
這大概是她最后的機(jī)會。
她等不及了。
江慎笑瞇瞇地從兜里拿出一串鑰匙。
江明珠眼前一亮,心急去搶,江慎抬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起身反手一擰,將她按倒在輪椅上。
江明珠震驚地看著他身手利落地離開輪椅:“你,你什么時(sh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