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滿城相慶!
隴西兩大世家的聯(lián)姻堪稱近年來一大盛事,城內(nèi)張燈結(jié)彩,街道上爆竹聲不斷,雖說與百姓無關(guān),怎奈誰都愛湊個熱鬧。
大批甲士在街道上維持治安,確保婚禮圓滿。
并州王家的祖宅今日朱門洞開,九重庭院盡數(shù)披紅。自三進(jìn)大門起,每道門楣都懸著鎏金喜匾,兩側(cè)廊柱纏繞著朱綾,金絲繡成的“喜”字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光暈。
院內(nèi)主道,每隔十步便立著一對青銅仙鶴燈盞,鶴嘴銜著赤紗宮燈,燈下垂著十二串珠簾。
什么叫富貴,什么叫底蘊?
這就是隴西世家的底蘊!
黃昏時分,王府大管家的喝聲響徹府內(nèi):
“吉時將至,速速查看各處香案!”
古語有云,婚者、昏也,所以按大乾風(fēng)俗,拜堂成親自當(dāng)是黃昏時分。
上了年紀(jì)的大管家手持禮單,在回廊間疾步穿行。丫鬟們捧著鎏金托盤往來如蝶,盤中的香塊在青銅香爐中化作裊裊青煙,與庭院中爭奇斗艷的百花交融,織成一張無形的富貴羅網(wǎng)。
正堂前,石階全部覆著紅毯,門外街巷立著一排排甲士防止有人搗亂。院內(nèi)還有樂師們輕奏琴瑟,樂音繞梁不絕。
“隴西巡閱使上官大人到!賀兩家大婚!”
“闕州持節(jié)令洛將軍到!”
“并州龍泉山顧城主到!”
“定州樂山城主……”
唱名聲此起彼伏,各色車駕在府門外排出老遠(yuǎn),來者皆是三州權(quán)貴、城主,準(zhǔn)確的說是兩州,因為闕州已經(jīng)沒有城主了,只有洛羽一人來參加婚事。
四周百姓們投來艷羨的目光,今日能邁進(jìn)王府大門的人物哪一個不是鼎鼎有名?
洛羽剛邁進(jìn)府門兩步就愣住了,猶如鄉(xiāng)巴佬進(jìn)城:
“好大的排場啊。”
同為闕州持節(jié)令,洛羽可沒有這樣的祖宅、更沒有這么多銀子來辦一場婚事。
“洛將軍說笑了,您位高權(quán)重,只要想,也能這么辦?!?/p>
顧劍淡淡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以他在并州的地位自然夠資格赴宴。與以往一樣,他腰中照例配著一把長劍,今日所有賓客就他帶了兵刃,沒辦法,顧家家主劍不離身,這是多年祖訓(xùn)。
洛羽搖了搖頭:
“我可舍不得,有這么多銀子不如給我的軍卒多添一副甲、給闕州的百姓多發(fā)一斗米。”
洛羽自嘲一笑,邁步走入院內(nèi),反正是王家君家的銀子,怎么花他說了也不算。
顧劍表現(xiàn)出一絲詫異,望著遠(yuǎn)去的背影喃喃了一句:
“像是個有趣的人,可惜啊……”
進(jìn)入院內(nèi)的賓客越來越多,院內(nèi)擺著十幾張桌子,用來招待來往城主、富商,屋內(nèi)只有寥寥兩三張桌案,能入座的無一不是隴西顯赫。
“新郎到!”
一聲高喝,只見君墨竹緩步從連廊右側(cè)走出,一身正紅錦緞婚服,腰間玉帶上懸著雙魚玉佩,行動間環(huán)佩輕響如清泉漱玉。
“好個俊俏的二公子啊。”
上官熙滿臉笑意:“洛將軍,隴西之地的年輕俊杰果然不凡,風(fēng)度翩翩。”
“大人說笑了,隴西畢竟粗鄙之地,怎么比得上京城呢?!?/p>
洛羽隨意寒暄了幾句,雖然臉上掛著笑意但心中暗自鄙夷,此人還真是冠冕堂皇,若不是因為君墨竹的婚禮,這次一定好好跟他算賬!
“新娘到!”
忽聞鼓樂大作,只見連廊另一頭走出八名紅衣婢女開道,人群后方身著霞帔的便是新娘子了:
王家獨女,王青青。
只見新娘通身大紅嫁衣,金絲牡丹從裙裾一路綻放至腰際,云肩上的珍珠串隨著步伐輕輕搖曳。一截凝霜皓腕裸露,分外雪白,綴滿東珠的繡鞋點在猩紅地毯上,竟未激起半分塵土,觀其身形就知道氣度不凡,果然是大家閨秀。
“呵呵,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滿場賓客無不交口稱贊,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王青青乃庶出之女,但君墨竹也不過是私生子罷了,兩人倒是相配。
喜娘引著新人踏過三道火盆,寓意“蒸蒸日上”。正堂內(nèi)早已設(shè)好天地桌,鎏金香爐中三柱龍涎香青煙筆直,散發(fā)著縷縷清香。
洛羽左看右看,百無聊賴,大世家啊,儀典就是繁瑣。
“吉時到!”
司儀官聲如洪鐘。
三通鼓響,樂師們齊奏喜樂。
“一拜天地!”
新人朝門外蒼穹深深叩首。
“二拜高堂!”
兩人轉(zhuǎn)向正中,一左一右端坐著的分別是并州持節(jié)令王蒙、定州持節(jié)令君世雍。身患重病的王大人面色蒼白、十分虛弱,不過看得出他臉上帶著喜意。
“夫妻對拜!”
兩人衣袂相觸的剎那,就算是圓滿禮成了。
“彩!”
滿座賓客轟然叫好,唯有巡閱使上官熙的眼眸中閃過些許怪異的目光。
表面看起來是一樁婚事,背后卻是隴西最大的兩個門閥結(jié)盟在一起,日后他這位巡閱使再想做點什么可就難了啊。
禮成之后便是酒宴,新娘由婢女護(hù)送回房,等著洞房花燭夜,君墨竹自然是要留下來喝酒的,君天嘯一直說要把弟弟灌個爛醉如泥。
“奏樂!”
年輕貌美的紅衣女婢們將一盤盤佳肴呈上,鳳仙醉的酒香彌漫全場,席間觥籌交錯,笑語不斷。
酒過三巡,王彥之突然舉杯起身:
“諸位!”
場面迅速安靜下來。
“我父親身體抱恙,暫且回房休養(yǎng),在下代父親感謝諸位的到來,王府若是有待客不周之處還望多多包涵!
今夜別無二事,唯有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
“不過咱們還得感謝上官大人,從京城遠(yuǎn)來祝賀,巡閱隴西三州,一心為國分憂,為民謀福,勞苦功高!乃我輩楷模!”
王彥之朗笑一聲:
“王某有個提議,咱們請君大公子為首,眾人一起敬上官大人一杯如何!”
“甚好!”
所有人都在起哄,王彥之請君天嘯為首敬酒十分合理,他畢竟是主家,不能搶太多風(fēng)頭,君天嘯既是新郎的哥哥,又是未來的君家家主,身份正好合適。
言語間一名紅衣女婢已經(jīng)端著一盞金杯走來,身形婀娜,步履輕移間散發(fā)著陣陣女子的清香。
君天嘯端起酒杯捧到上官熙身前:
“謝大人為國分憂,照拂隴西!”
“敬大人!”
全場齊齊舉杯:
“敬大人!”
這種場面上官熙豈能推辭?接過君天嘯手中的金杯朗笑道:
“都說隴西好客,今日一見果不其然。這杯酒也不用敬我了,就敬隴西三州!望我大乾西境也如新人,蒸蒸日上!”
“敬隴西!”
上官熙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春風(fēng)滿面。
“噗嗤!”
下一刻,上官熙渾身一顫,一口鮮血猛然噴出,濺了君天嘯一身。
“撲通!”
這位巡閱使大人跌坐椅背,捂著一手的黑血,目光絕望地看向酒杯:
“有,有毒!”
尸體倒地,全場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