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蘭想去拉宋時律,然而,她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zhuǎn),耳朵里嗡嗡作響,眼前陣陣發(fā)黑。
完了!
她精心編織了這么久的謊言,她賴以生存的根基,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安穩(wěn)生活……
全完了!
就在這時,一直盯著蘇若蘭看的梁嬸,眼神里充滿了遲疑。眼前的女人雖然面容憔悴,瘦得脫了相,但那五官輪廓,依稀還是能看出當(dāng)年的影子。
“你……你是……蘇家的大丫頭?蘇大丫?”梁嬸試探著叫了一聲。
蘇若蘭感覺眼前一陣陣發(fā)黑,有些站不住!
梁嬸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啥時候來軍區(qū)的?俺記得,你不是應(yīng)該跟著那個叫……叫陸什么的知青,一起回城了嗎?”
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狠狠地劈在宋時律的心頭!
他整個人都懵了!
陸知青是誰?這里面有陸知青什么事兒?
震驚過后,他恍然想起,第一次看到蘇若蘭的場景——那時梁團剛犧牲,他剛歸隊,遇到來找梁團的蘇若蘭。
蘇若蘭聽說梁團犧牲了,就哭得暈厥過去。
他就以為——蘇若蘭是梁團的愛人,突然聽到梁團犧牲,禁受不住打擊,再加上懷孕,就暈死過去!
可,蘇若蘭從沒否認過與梁團的關(guān)系!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一把抓住梁嬸的胳膊,力氣大得幾乎要將老人的骨頭捏碎。
“嬸子!您說什么?您再說一遍!蘇若蘭同志,她不是梁團長的對象嗎?!”
他確認的問著,但通體的涼意,席卷了他。
“他們在出任務(wù)的時候,已經(jīng)……已經(jīng)有了夫妻之實!她還懷了梁團長的孩子!怎么會不是呢!”
梁嬸被他抓得生疼,疼得“哎喲”了一聲。
但看到宋時律這震驚的樣子,被嚇了一跳,顧不得疼,機械的解釋道:“宋同志,你弄錯了!浩中犧牲前,給家里的遺書里,讓我們把他犧牲的撫恤金,一半給我們老兩口養(yǎng)老,另一半,讓我們幫忙資助他犧牲戰(zhàn)友的孩子們上學(xué)!”
“如果他要是真有對象,還和對方有了關(guān)系,能一點東西和錢都不給她留?”
她像是想到什么,連連保證,“我們不是想貪這筆錢,才故意這么說的。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把那封遺書拿出來給你看?!?p>宋時律松開手,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沉重的鐵錘,狠狠地砸在宋時律的胸口,砸得他頭暈?zāi)垦?,幾乎站立不穩(wěn)。
他沒想到,他一直以為的真相,竟然是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他沒想到,梁家人不僅不知道蘇若蘭的存在,更是直接用最無可辯駁的證據(jù),否定了梁浩中有未婚妻這件事!
他一直以來背負的責(zé)任,他為此付出的所有努力,他甚至不惜要去執(zhí)行九死一生的任務(wù)來換取高額津貼……
這一切,都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一個荒謬絕倫的笑話!
宋時律緩緩地松開抓著梁嬸的手,身體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轉(zhuǎn)過頭去。
他的目光,像兩把淬了冰的利劍,死死地釘在了那個從頭到尾都站在門口,此刻已經(jīng)抖如篩糠的女人身上。
“蘇!若!蘭!”
他一字一頓地,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聲音里壓抑著火山爆發(fā)前的恐怖怒意。
蘇若蘭被他那副要吃人的樣子嚇得魂飛魄散,渾身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
她不能承認!
承認了,她就什么都沒有了!
“時律……你……你聽我解釋……”蘇若蘭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慌亂地擺著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我們……我和浩中哥……我們是……是談對象了,只是……只是還沒來得及告訴家里人,他就……他就出事了……”
她一邊說,一邊偷偷去看梁叔和梁嬸的反應(yīng),希望他們能念在同村的情分上,不要當(dāng)場拆穿她。
然而,梁叔和梁嬸只是皺著眉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困惑和否定。
他們家浩中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們比誰都清楚。
這孩子踏實本分,有責(zé)任心,要是真處了對象,還是有了夫妻之實這種大事,不可能在遺書里一個字都不提!
宋時律看著她這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就是這副樣子!
就是這副柔弱無辜的樣子,騙了他這么久!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
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為了一個所謂的“責(zé)任”,他放棄了程月寧,那個他放在心尖尖上,想用一輩子去守護的好姑娘。
他娶了一個滿口謊言的騙子,還把這個騙子當(dāng)成了易碎的珍寶,把她犯下的錯,全都歸咎于自己沒照顧好。
他一直以為的“誤會”,根本就不是誤會!
而是一場徹頭徹尾、精心策劃的騙局!
第一次見面,她聽說梁浩中犧牲,哭得當(dāng)場暈厥。
他以為那是情深義重,悲傷過度?,F(xiàn)在想來,那不過是她走投無路之下,演的一出好戲!
她利用了他的同情心,利用了他對犧牲戰(zhàn)友的愧疚,把他當(dāng)成了一個可以依靠的冤大頭!
滔天的憤怒和屈辱,像巖漿一樣在他的胸口里奔涌,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燒成灰燼。
他猛地想起那個被他取名為“宋繼梁”的孩子。
既然蘇若蘭不是梁浩中的未婚妻,那這個孩子……
他為了養(yǎng)活這孩子,給這孩子更好的生活,不惜去申請九死一生的任務(wù)換津貼的孩子……
到底是誰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宋時律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蘇若蘭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知道剛才那個謊言根本站不住腳。
她心一橫,“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崩潰地大哭起來。
“我錯了!時律,我錯了!我不該騙你!”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癱在地上,像一灘爛泥。
“我不是浩中哥的對象……我……我是被村里的那個知青騙了……他騙了我,又不要我了……我一個姑娘家,未婚先孕,我沒辦法活啊!”
“浩中哥看我可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心善,他說他會幫我……可我還沒等到他回來,他就……他就犧牲了……”
“我走投無路,真的走投無路了!我想著,既然你誤會了,我就將錯就錯了……對不起,時律,真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