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庭樾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揚,怎么也壓不下去。
他表面是平靜的,但心里卻已經(jīng)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要立刻回去打結婚報告!
馬上!
……
程月寧從顧庭樾那里得到確切的消息,就往回走。
此時,程大伯家。
大伯娘看著空蕩蕩的院子,臉上還帶著笑,眼底卻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這就要走了啊?!?/p>
程大伯坐在小馬扎上,一口一口地抽著旱煙,煙霧繚繞,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院子,是他們住了十幾年的地方。
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刻著生活的印記。
說走就走,心里就有點空落落的。
程大伯的心情更復雜,他爹娘的偏心,傷透了他的心。
可他們畢竟是生養(yǎng)他的爹娘,這一走,以后可能再見就很難了。
他心里很矛盾,他們那樣對待他,但想到永遠見不到了,心里還是會難受。
“哎。”程大伯長長嘆了口氣,把煙桿在鞋底上磕了磕。
就在這時。
“砰砰砰!”院門被人拍得震天響。
大伯娘嚇了一跳,“誰啊?”
程大伯皺起眉,這拍門的手法,他太熟悉了。
他站起身,走過去拉開院門。
門外站著的,果然是程紅旗。
他一看到程大伯,就跟看到了仇人似的,上去一把抓住程大伯的衣領。
“程紅升,你把爹給氣病了,醫(yī)生說再晚點人就沒了!你滿意了!”
程大伯用力挑開他的手,打量著程紅旗。
爹被氣病了,他信。
畢竟,他爹前腳剛走,程長冬那小子就學著月寧那樣皮,跑到村里胡說八道一通。老頭氣性大,被氣病了,也正常。
但說老頭差點沒了,他就不信了。
程大伯太了解程紅旗這個三弟,他這么說,就是想從自己家里撈好處。如果爹真的差點氣死,他就得對著長冬喊打喊殺,爭取更大的好處了。
“爹……真的病了?”
“廢話!”程紅旗一臉“你是不是人”的表情,“爹現(xiàn)在就在鎮(zhèn)醫(yī)院躺著呢!現(xiàn)在大嫂的病也好了,能下地能干活了,照顧老人的責任,你們不能再推了!快點的,讓大嫂去醫(yī)院!”
重點不是讓大嫂去醫(yī)院,而是他們?nèi)メt(yī)院把醫(yī)藥費繳了。
前天,程大伯聽老李和老張?zhí)徇^一嘴。
說前天送他爹去醫(yī)院之后,醫(yī)生說讓程家人交錢開藥,他爹“垂死病中驚坐起”,自己就從床上蹦下來,跑回家了。
現(xiàn)在讓他們?nèi)メt(yī)院,看來這回是真的病了。
但他一點也不覺得程長冬做錯了,如果不是幾個孩子去村里鬧騰,讓他們知道疼,他們會得寸進尺,鬧個沒完。
而且,長冬現(xiàn)在有分寸,不會亂來。而且,他知道他爹惜命的很,氣狠了,血壓會高,但不會有更大的事。
在程大伯愣神的片刻,程紅旗就大聲地喊著,就要往里面闖。
“大嫂!大嫂!你快出來!我知道你在家,你別躲!”
大伯娘在屋里聽到了,但她沒出去。他們夫妻已經(jīng)有了默契,程家的事兒,交給程大伯處理。
程紅旗的一只腳才蹭進門,程大伯就一把攔住了他。
“你大嫂大病一場,身子骨都虧空了,醫(yī)生說得靜養(yǎng),不能累著?!?/p>
程紅旗的眼睛一瞪,不樂意地大喊:“我可告訴你程紅升!爹是被長冬那個混小子氣病的,你們就該出錢出力照顧爹!”
程大伯瞪著他,“你喊我什么?”
程紅旗被他瞪的有點慫,沒有程老頭在身邊,他的氣焰囂張不過三秒。
“我……上次娘是我媳婦照顧的,輪也輪到你們了!你……你快讓大嫂出來……照顧老人有什么累的,她在城里上幾天班,就開始矯情起來了?”
程大伯抬腳就踹在程紅旗的胯骨肘上,指著他罵道:“程紅旗,你再這么和你嫂子說話,我就直接踹死你!”
程紅旗沒想到一向很老實的大哥說動手就動手,他本就打不過大哥,被冷不丁這么一踹,頓時側摔過去。
“你,你們不管爹娘,還打我?”
程大伯睨他一眼,“誰說我們不管了?你大嫂不能去,她一個女人家,照顧公公像什么話?照顧爹的事,我去?!?/p>
“算你還有點良心!”
程紅旗愣了一下,沒想到大哥還是個心疼媳婦的。
不過,只要有人去就行。至于,是誰去,和他什么關系?
大伯娘不放心地追出來,“要不等等……”等月寧回來。
程大伯拍了拍她的手,他一個大老爺們,還要靠小侄女保護?
他不要面子的嗎?
“你在家看好門,我過去看看?!?/p>
程大伯跟著程紅旗到了鎮(zhèn)醫(yī)院,剛走進病房,露個頭。
程老頭的叫罵聲就傳過來。
“你還有臉來!你個畜生!白眼狼!我白養(yǎng)你這么大了!”
“要不我走?”程大伯說著腳步一轉,就要走。
他跟著程月寧學的,都有點皮了。
程老頭更氣了,氣得直哆嗦地大吼:“你給我回來!”
他也沒真的想走,畢竟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萬一,真有人想對月寧不利,他們就真的不會再回來。
剛才他扭頭就走,讓程老頭不敢再多說廢話,直接道:“你讓你那個小畜生干的好事!現(xiàn)在整個下河村都知道了!我這張老臉,你弟弟的臉,全被你們家丟盡了!我們以后在村里還怎么做人!”
病房里除了程老頭,還有另外兩個病床的病人和家屬,早就被程老頭的罵聲攪得不得安寧,煩的不行。
這老頭子自從住進來,就沒停止過叫罵。
可有護士是認識這老頭的,早就把前兩天他做的那些事兒,說了一遍。
江鎮(zhèn)就這么大,就相互不認識,但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卦,還是聽過一些。
這糟老頭子偏心的很,沒有人認識程大伯做的有什么不對。
結果被孫子擺了一道,現(xiàn)在全村都知道了,讓他在村里抬不起頭?
那還不是他自己作的!
“那不是你們逼的嗎?爹,偏心也要有個度——”
程大伯只是爭辯一句,程老頭卻覺得,是他的權威被挑釁。
程老頭突然伸手抓起床頭柜上的一個水果罐頭瓶,卯足了勁,狠狠地朝著程大伯的頭上砸了過去!
程大伯根本沒料到他會突然動手,他只覺得額角一陣劇痛!
“砰——”
玻璃罐頭瓶砸在他頭上,又掉在水泥地上,摔得粉碎。
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額頭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