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f安養(yǎng)堂位于城南郊外的一處僻靜之地。
夏簡兮幫著將最后一位受了傷不良于行的女子抬進屋子以后,發(fā)梢已經被汗水浸透。
“夏小姐,真是辛苦了,我提前讓人準備了冰酥酪,您嘗一嘗!”靈南娘子端著一個托盤,上頭擺了好幾碗冰酥酪。
夏簡兮看著面前同樣滿頭大汗的靈南娘子,便說道:“娘子也歇一歇吧,這天實在是熱的厲害,好在這院子南北通透,院子里也栽種了許多樹,沒有那么熱,不然這個夏天都不知道怎么熬!”
靈南娘子將冰酥酪放到夏簡兮的手里:“王爺早早的派人收拾過,院子里處處通風,只要不在太陽底下站著,也是涼快的在!”
夏簡兮看著碗里的冰酥酪,忍不住看向靈南娘子:“娘子還備了這些,今早,怕是起了個大早吧!”
“我在府里閑著也是閑著,年紀大了,也就沒那么多的覺,早上起來的早,便做了一些,正巧帶過來了!”靈南娘子說著,便跟著夏簡兮在一旁的臺階上坐下,“醉香樓我是不會再去了,如今日日待在家里,無聊的很,來這里幫忙,日子還能過得快些!”
“好不容易可以過上好日子了,日子過得慢一些,也不要緊?。 毕暮嗁饪粗T诓贿h處的馬車,笑著吃了一口冰酥酪。
靈南娘子微微紅了臉:“總要有些事情做,不然日日在家里等著他回府,所有的盼頭都變成了他,那日子也難捱的緊,他有他的事情要做,我也該有點自己的事情去做!”
夏簡兮倒是并沒有反駁。
人,尤其是女人,是不能完完全全指望別人的!
“我原本想著,等她們都好了,便在外頭開一處染布坊,我外祖家有做這門生意的門道,一處專門的染料坊養(yǎng)活這些女子想必也是綽綽有余的,只是……”夏簡兮說著,露出來幾分為難的樣子。
“只是什么?”靈南娘子不由的看向夏簡兮。
夏簡兮緩緩回頭看向靈南娘子:“只是,若是要置辦一處染料坊,要做的事情太多,我怕是抽不出空來,又尋不到靠譜的管事,近來一直都在發(fā)愁,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靈南娘子頓了頓,隨后感慨道:“是這個道理,做買賣的,有一個靠譜的管事,可比什么都要緊!”
夏簡兮見靈南娘子很認真的在幫她想怎么辦,便輕笑了一聲:“既然娘子閑來無事,要不,娘子來幫我料理這處染料坊?”
靈南娘子一驚,隨后趕緊搖手:“不成,不成,這哪成啊,那什么染料坊的活計,我是完全沒做過,哪里能做這樣的事情!”
夏簡兮輕笑,隨后說道:“我會從外祖父那里,請個師傅來教導,娘子這般聰慧,定然是能學會的,不過,我也不是請娘子來做管事,只是想請娘子來入個股!”
“入股?”靈南娘子很是詫異的看向面前的夏簡兮。
“對,我出錢,娘子出力,那娘子,也就算是半個老板,若是有營收,那便是五五分,您看可以嗎?”夏簡兮笑盈盈的看著面前的靈南娘子。
靈南娘子有些猶豫。
夏簡兮也不著急,只是說道:“娘子考慮考慮,畢竟,我做那染料坊也只是想給這些女子一個容身之處,在這個世道下,女子有份賺錢的活計,才有法子活下去!”
“我,我想想,我只是擔心,我什么都不會,會虧了你的銀子!”靈南娘子有些不安的說道。
夏簡兮笑了笑:“不妨事,就算真的虧了也不妨事,我最多的就是銀子了!”
夏簡兮話音一落,遠遠的傳來一聲悶悶的笑聲。
她下意識的抬頭看過去,就瞧見易子川坐在輪椅上被秦蒼緩緩推了過來。
“王爺什么時候都學會聽墻角了?”夏簡兮看著不遠處的易子川,淡淡的開口道,嘴上恭敬的喊王爺,身體卻沒有半點要起來的意思。
易子川聽著夏簡兮的話,莫名的察覺到了一絲怒氣,他雖然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面前的這位大小姐,但還是開口說道:“夏小姐坐在大門口講,我光明正大的聽,怎么就算是聽墻角了呢?”
夏簡兮看著面前坐在輪椅上的易子川,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總有一股無名火,她將手里吃了一半的冰酥酪放到一旁的托盤上,隨后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塵,便站了起來:“你啊看起來,是我擋了王爺?shù)穆妨?,那我讓開便是!”
沒等易子川說話,夏簡兮便轉身離開,連個眼神都沒留給他。
易子川看著滿是怒氣,快步離去的夏簡兮,不由的一頭霧水:“我怎么惹到她了?”
一旁的秦蒼自然也不明白,滿臉困惑:“莫不是因為,王爺方才笑的太難聽了?”
易子川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秦蒼,隨后看向靈南娘子:“娘子這幾日辛苦了!”
“應該的,都是女子,幫幫她們也是應該的!”靈南娘子說完,便看著夏簡兮遠去的背影,輕聲說道,“夏小姐瞧著是生氣了,王爺還是快些去哄哄,女兒家嘛,難免有些小脾氣,王爺多擔待些才是!”
“本王又沒招惹她,做什么去哄她!”易子川輕哼了一聲,隨后看了一眼秦蒼,二人便往一旁去了。
大門口很快就只剩下靈南娘子一人,她看著秦蒼推著易子川離去,直到他們二人徹底消失在盡頭,她才彎腰端起地上的托盤:“年輕人,總是嘴硬,等到錯過了,連后悔都來不及!”
推著易子川緩緩往前的秦蒼,想著靈南娘子的話,不由的低聲說道:“王爺,要不,咱們去找找夏小姐,萬一……”
“萬一什么?”易子川挑眉,“本王又沒招她沒惹她的,你要是顯得沒事干,就給本王去清點清點,看看東西都搬過來了沒有,要是少什么多什么的,仔細你的皮!”
平白挨了一頓斥的秦蒼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清點物件了。
易子川坐在回廊下,看著不遠處忙著整理東西的管事們,猶豫了很久,最后還是轉著輪椅,默默的往后院的方向走了過去。
后院的路,為了好清掃,鋪了一層石板,輪子滾過石板的時候,會發(fā)出擱楞擱楞的聲音,所以遠遠的,夏簡兮就知道,易子川過來了。
易子川找到夏簡兮的時候,她正蹲在那里,給一個小姑娘整理頭發(fā),聽到易子川過來的聲音以后,才站起身,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讓她回屋子里去吃冰酥酪。
小姑娘受了罪,如今瞧見男子便會害怕,一抬頭,便瞧見緩緩向著她們過去的易子川,她身子一顫,立刻轉身往遠處的屋子里跑。
夏簡兮看著小姑娘跑遠,才緩緩站起身。
易子川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夏簡兮,緩緩停了下來。
等了許久都沒有再聽到聲音的夏簡兮,轉過身來,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易子川:“王爺不在前頭待著,到后院來做什么?”
“本王方才可是嚇到那個孩子了?”易子川抬眼看向面前的夏簡兮,輕聲問道。
夏簡兮頓了頓,隨后偏頭看向已經瞧不見身影的小姑娘,低聲說道:“她們經受了那么一遭,尤其是那幾個孩子,難免會對男子感到恐懼,等日子久了,或許會好一些!”
易子川看著夏簡兮的側臉,她的頭發(fā)還有些微濕,瞧著雖然不如那些打扮精致的小姐們得體,卻給人一種更加自然的感覺。
察覺到易子川目光的夏簡兮緩緩回頭:“王爺看著我做什么?”
“這樣熱的天氣,有些事交給下人做就是了,何必自己親力親為?”易子川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塊方帕遞給夏簡兮,“擦擦汗吧!”
夏簡兮愣了愣,隨后接過帕子:“那王爺呢?”
易子川有些莫名的看向夏簡兮:“我?”
“王爺說,凡事不必親力親為,那為何,王爺準備親自去太平縣?”夏簡兮把玩著手里的帕子,隨后抬頭看向易子川。
易子川不由蹙眉:“你怎么知道的?”
夏簡兮垂眼看著自己手里的帕子,輕笑一聲:“聽王爺這語氣,是不想到讓我知道,怎么?難不成是覺得,我會泄密?”
“本王沒有這個意思!”易子川看向面前的夏簡兮,“此事,剛定下來不久,多一個人知道多一分危險!”
“我以為,我跟王爺也算同生共死,沒成想,王爺對我這般防備!”夏簡兮將手里的帕子扔了回去,“還真是讓人心寒?。 ?/p>
易子川看著自己腿上的帕子,沉默許久,才抬頭看向夏簡兮:“你就因為這個生氣?”
“我生什么氣?”夏簡兮冷哼一聲,“我原本還以為,王爺要去江南,總要讓我?guī)椭才派檀吘?,當初王爺愿意救我一條命,為的就是我可以在王爺去江南的時候,幫上一把,如今,王爺用不上我了,我也正好可以躲清閑,有什么可生氣的!”
易子川盯著夏簡兮看了很久,明白過來,她這是因為自己要去太平縣,卻不曾同她說一聲而氣悶,他拿起那方帕子,低低的笑了一聲:“既然不生氣,那你使什么小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