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暗道……通往哪里?”墨鴉忍不住喘息著問道,聲音在狹窄的空間里顯得異常沉悶。
“一條廢棄的古河道,早已干涸,被山體滑坡掩埋了大半,但仍有縫隙可穿行?!币鬃哟^也不回,聲音帶著一絲空洞的回音,“出口藏在河谷一側(cè)的藤蔓后面,鮮為人知。足夠我們暫時避開‘黑廠屯’的搜山。”
兩人沉默地前行,只剩下腳步聲、喘息聲和燈籠里油脂燃燒的細(xì)微噼啪聲。
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前方隱約傳來了水聲,空氣也變得流通了一些,不再是那種完全密閉的壓抑。
通道開始向上延伸,臺階變得更為陡峭。盡頭處,被密密麻麻的深綠色藤蔓遮擋,縫隙間透出外面天光——已是傍晚時分。
易子川吹熄燈籠,小心地?fù)荛_藤蔓,向外觀察了片刻,方才側(cè)身鉆了出去。墨鴉緊隨其后。
眼前豁然開朗。他們正處于一處地勢頗高的河谷崖壁之上,下方是一條寬闊但水流平緩的大河,在夕陽映照下泛著金色的波光。對岸是連綿起伏的蒼翠山巒。河谷兩側(cè)植被茂密,怪石嶙峋。
“順著河谷向下游走,大約兩日路程,能到一個叫‘野渡口’的小地方,那里有船通往西南方向?!币鬃哟ㄖ钢掠?,語速很快,“但我們不能去渡口。葉府的人肯定能料到我們會設(shè)法渡河,那里必然有重兵埋伏?!?p>他轉(zhuǎn)頭看向墨鴉,臉色在夕陽余暉下依舊蒼白:“我們需要另找辦法過河,然后繼續(xù)繞山路,直奔鴉骨峽方向。你的傷,必須盡快找到更安全的地方徹底處理,不然撐不到西南瘴癘之地就會潰爛生蛆?!?p>墨鴉點了點頭,剛要說話,目光卻猛地一凝,死死盯向下游河谷的某個方向!
只見約數(shù)里外的河面上,赫然出現(xiàn)了七八條快艇!每條艇上都站著四五名黑衣勁裝的漢子,正逆流而上,仔細(xì)地搜索著兩岸!他們的裝束,與“黑廠屯”的私兵一般無二!
“他們反應(yīng)太快了!”易子川的眉頭也緊緊鎖起,“看來那個領(lǐng)頭的不簡單,竟然這么快就判斷出我們可能沿河而走,甚至算準(zhǔn)了我們不敢走渡口!”
快艇的速度不慢,照這個速度,用不了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搜索到他們所在的這片區(qū)域!而他們所在的位置雖然隱蔽,但并非絕對安全,一旦對方靠近仔細(xì)搜查,極易暴露!
“退回暗道?”墨鴉急問。
“不行!”易子川立刻否定,“暗道出口一旦被發(fā)現(xiàn),就是甕中捉鱉!我們必須立刻過河!”
過河?眼前河面寬闊,水流雖平緩但深度不明,以墨鴉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泅渡無異于自殺。而且對方有快艇,在河面上更是活靶子!
“怎么過?”墨鴉看向易子川。
易子川目光急速掃視著周圍,最后定格在崖壁上方垂落下來的那些粗壯古老的藤蔓上。這些藤蔓有手腕粗細(xì),經(jīng)歷多年風(fēng)雨,依舊堅韌異常,如同天然的繩索般從高處垂落至河面附近。
“賭一把!”易子川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抓住藤蔓,蕩過去!”
墨鴉看向下方奔流的河水,又看了看自己重傷的身體和幾乎無法用力的左臂。
“我左臂廢了,抓不住?!彼潇o地陳述事實。
“我?guī)氵^去!”易子川斬釘截鐵,語氣不容置疑,“沒時間猶豫了!被抓到也是死,摔下去也是死,賭一把還有生機!”
下方的快艇又近了一些,甚至能隱約聽到船上人的呼喝聲。
易子川不再多言,迅速挑選了一根看起來最為粗壯結(jié)實的藤蔓,用力拉扯了幾下,確認(rèn)其足以承受兩人的重量。他先將自己的藥囊和墨鴉的竹杖用細(xì)藤牢牢捆在背上,然后來到墨鴉身前,背對著他,沉聲道:“上來!摟緊我的脖子!死也別松手!”
墨鴉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用右臂死死環(huán)住易子川的脖頸,整個人伏在他的背上。易子川則用一根準(zhǔn)備好的布帶,迅速將兩人緊緊捆在一起。
“準(zhǔn)備了!”易子川低喝一聲,雙手抓住那根粗藤,后退幾步,然后猛地向前助跑,沖向崖壁邊緣!
在即將踏空的那一刻,他雙腿猛地蹬地,借著沖力,兩人如同蕩秋千般向著寬闊的河面對岸蕩去!
強烈的失重感瞬間傳來!耳畔是呼嘯的風(fēng)聲和下方轟隆的水流聲!
墨鴉死死閉上眼睛,右臂箍得易子川幾乎窒息,傷處傳來的劇痛幾乎讓他再次暈厥!
藤蔓在空中劃出一道巨大的弧線!對岸的崖壁在眼中急速放大!
就在藤蔓蕩到最高點,即將開始回擺的瞬間,易子川猛地松開了手!
兩人如同離弦之箭般被拋向?qū)Π兜难卤冢?p>嘭!咔嚓!
易子川用自己的后背狠狠撞在對岸陡峭崖壁的樹木和藤蔓上,緩沖了大部分沖擊力!墨鴉聽到身下人傳來一聲壓抑的悶哼,甚至似乎有骨頭斷裂的細(xì)微聲響!
巨大的慣性依舊存在,兩人順著陡坡向下翻滾滑落了數(shù)米,才被茂密的灌木叢勉強擋住。
天旋地轉(zhuǎn),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
墨鴉掙扎著抬起頭,發(fā)現(xiàn)自己還死死箍著易子川的脖子,兩人摔得狼狽不堪,渾身都是擦傷和刮痕。易子川伏在下面,一動不動。
“易子川!”墨鴉心中一緊,急忙松開手,艱難地翻身查看。
易子川臉色慘白如紙,嘴角溢出一縷鮮血,雙眼緊閉,已然昏厥過去。他的后背衣衫被尖銳的巖石和樹枝劃得稀爛,一片血肉模糊,左臂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撞斷了一—方才那聲悶響和骨裂聲并非錯覺。
為了帶他過河,易子川用自己的身體做了緩沖墊!
就在這時,河對面?zhèn)鱽砹思贝俚暮艉嚷暫腿吐?!那些快艇上的人顯然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蹤跡,正試圖調(diào)轉(zhuǎn)船頭,并向?qū)Π渡浼字у蠹侧驳蒯斣谒麄兩戏降难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