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東升嫂的詢問,牛宏思索片刻,回答道,
“縣供銷社的確是沒有糧食賣了,黑市我今天沒來得及去,那里的情況不太了解。”
“嗯吶,看起來糧食還真是不太好買了?!?/p>
張巧英的語氣里透著深深的無奈。
略顯凄涼的神情,表現(xiàn)出從前經(jīng)歷饑餓之后的心有余悸。
牛宏看在眼里,心里泛起一絲酸澀,連忙開口安慰。
“嫂,別發(fā)愁,不是還有我在嗎?如果縣里實在買不到糧食,我就去省城,相信那里一定會有糧食賣?!?/p>
聽到省城兩個字,張巧英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臉擔(dān)憂地看向牛宏說道。
“宏弟,今天翠花姐來家里了,說她在紅星公社大院里遇到了牛滿堂和牛玉堂兄弟倆。
問他倆去公社干啥,兩個癟犢子支支吾吾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后來,曲書記向翠花姐打聽你的情況,話里話外,好像對你很不滿意。
據(jù)翠花姐分析,應(yīng)該是這兩個癟犢子玩意兒在曲書記面前告了你的狀。不然,曲書記根本不認(rèn)識你,又怎么會知道你的事情?”
“告我,他倆告我什么?不就是沒有分給他們倆野豬肉嗎?哼!隨便他們?nèi)ジ?。?/p>
“事情哪有你想的這么簡單。
除了你,曲書記還向翠花姐打聽了牛樹林,牛春,牛偉良以及陳安平四人?!?/p>
牛宏聽后,微微一怔,心說,這四個人不就是昨晚動手揍牛滿堂哥倆的人嗎?
“嫂,我明白了,這倆鱉貨還真是去告狀了?!?/p>
“宏弟,要不你先出去躲兩天,等過了這個風(fēng)頭再回來?!?/p>
“呵呵,嫂,我又沒犯法,跑什么?算啦,咱不談這些煩心事,你快試試靴子合不合適?”
張巧英聞聽,臉色一紅,回應(yīng)說,
“宏弟,你還沒吃飯吧,來,先吃飯?!?/p>
張巧英說完,將手里的棉靴隨手放在包袱上,一轉(zhuǎn)身走向灶臺。
時間不長,
一碗熱騰騰的肉湯和兩個玉米面餅子被端到了西屋的炕桌上。
看著東升嫂特意給自己預(yù)留的晚飯,牛宏的心里很是感到,輕聲說道。
“嫂,剛才屯子里的哭聲你都聽到了吧?”
“嗯吶,先吃飯?!?/p>
張巧英見怪不怪的催促牛宏。
“嫂,昨晚大家不是都領(lǐng)到野豬肉了嗎?怎么還會有餓死人的事情發(fā)生呢!”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肉是領(lǐng)回了家,舍不舍得吃,舍不舍得給老人、孩子吃,就另當(dāng)別論了。”
張巧英的一句話,瞬間點醒了牛宏。
饑餓的年月,即便是一家人,也會為一點吃食鬧矛盾,天長日久,相互間的積怨會越來越深,直至最后反目成仇。
昨晚分發(fā)下去的野豬肉,還真不一定就能分到每一個人的口中。
餓死人,也就不難理解了。
……
張巧英看著陷入沉思的牛宏,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宏弟,快吃,肉湯冷了口感就不好了?!?/p>
“嗯吶?!?/p>
牛宏答應(yīng)一聲,掰下一小塊玉米面餅塞進(jìn)口中,慢慢地吃了起來。
就在此時,
“吱扭。”
院子的籬笆門傳來一道輕微的聲響。
“嫂,有人來了?!?/p>
“嗯吶,你吃你的,我出去看看?!?/p>
張巧英說完,轉(zhuǎn)身向著房門走去。
房門打開,一團(tuán)白色的霧氣撲面而來,霧氣散開后露出一個年輕女子的面容。
“翠花姐,你咋又來啦?”
看清來人的面孔,張巧英發(fā)出一聲驚呼。
“咋滴,我來得不是時候,不歡迎我來?”
李翠花戲謔地看向張巧英說道。
“翠花姐,你是來找牛宏的吧?快進(jìn)屋?!睆埱捎⒄f著,連忙將李翠花拉進(jìn)屋。
“對,牛宏他回來了嗎?”李翠花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冰霜,淡淡地回應(yīng)說。
“剛回來,正在他的房間里吃飯?!?/p>
張巧英說著,又將房門輕輕地關(guān)閉,隔絕了外面的寒氣。
“呀,棉花,這么多。”
走進(jìn)房間,李翠花一眼看到地上包袱里露出的棉花,走過去,蹲下身子,用手輕輕地?fù)崦?/p>
“呀,好漂亮的皮棉靴?!?/p>
看到放在包袱上的皮棉靴,李翠花再次發(fā)出驚呼聲。
“巧英妹子,這雙靴子是你的吧!”
李翠花將皮棉靴拿在手里,看向張巧英,說道。
“嗯吶?!?/p>
張巧英回答的同時,臉上不自覺地泛起一層紅暈。
“牛宏給你買的?”
李翠花側(cè)著臉、意味深長地詢問。
“嗯吶?!?/p>
張巧英感覺到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燙,忍不住用手去摸,希望借此給自己的臉頰降溫,掩飾自己的窘態(tài)。
“嘖嘖,這雙皮棉靴的做工是真好,看著就暖和,誰要能送給我一雙該有多好?!?/p>
李翠花發(fā)出嘖嘖的贊嘆,絲毫沒有注意到張巧英的異常,對拿著的皮棉靴愛不釋手。
“李主任來啦?”
聽到動靜,牛宏端著飯碗走了出來,手里還拎著雙筷子。
“牛宏大兄弟,姐以前咋沒發(fā)現(xiàn)你原來還有這么大的能耐?你真的是讓姐刮目相看啊!”
“呵呵,李主任,快別拿我開涮了。
天這么冷,又這么晚,你一個人咋想起來這里?不怕晚上遇到狼或者其他的野獸啥的?”
聽到牛宏的提醒,李翠花頓時臉色大變。
方才想起:
牛家屯處在帽兒山的外圍,夜里時常有野獸出沒,孤身一人在屯子里行走是相當(dāng)?shù)奈kU。
呆呆地站在那里,忘記了說話。
“翠花姐,今晚就住下吧,你一個人回家,我可是很不放心呢。”
張巧英看到這一幕,走上前,拉住了李翠花的雙手。
“好,住下!”李翠花好似在睡夢中被驚醒,隨口應(yīng)和著,“巧英妹子,我住下,住哪兒呢?”
“住西屋,宏弟的炕頭大著呢,睡五個人不帶一點擠巴?!睆埱捎⒄f著,似笑非笑的看向李翠花。
“我,一個寡婦和牛宏睡一個炕頭,巧英子,你的腦子壞掉了吧?!?/p>
李翠花的臉上顯露出一絲慍怒。
張巧英見狀,意識到自己的玩笑開大了,連忙解釋補(bǔ)救,
“翠花姐,我的意思是將炕桌放在中間。牛宏睡一邊,我陪你睡在另一邊,怎么著也比你夜里一個人冒險回家強(qiáng)。”
“李主任,東升嫂說得對,我,你還不了解嗎?老實孩子一個。絕對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老實好孩子?!?/p>
“你,老實?算啦,咱先說正事兒吧,我今晚上過來,是有件重要的事情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