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巍然大笑過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之后,也很快冷靜了下來。
他們身為氏族的族長,這輩子什么場面沒經(jīng)歷過?
當(dāng)年七國爭雄,大秦內(nèi)部還有呂不韋、華陽太后這些狠人,嬴政何嘗不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雄主。
他們?nèi)笫献逶谥T多勢力之間一樣混得風(fēng)生水起,各種政變之下,他們?nèi)笫献鍘缀醪皇苁裁从绊憽?/p>
無論誰人真正的掌握了權(quán)力,都不可能把他們往死里得罪。
大風(fēng)大浪見慣了,孟巍然最近被趙凌折騰得也有些神經(jīng)麻木。
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
不必驚慌!
孟巍然不斷在心里跟自己這么說著,心情逐漸也平靜下來,不至于因為這點(diǎn)事情就直接給氣死。
錢都出了,黑鍋后面背下來就是。
給皇帝當(dāng)狗就當(dāng)狗吧!
沒什么大不了的!
咸陽城的雕像立著呢,他也名垂青史了。
反正也沒多少年好活的了,當(dāng)狗也是他兒子當(dāng)!回去之后好好教育一下兒子,讓他莫要生出不臣之心,秦武帝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要不作死,按理說他們孟家也能得個善終。
西文彥率先認(rèn)了慫,朝酈食其拱手道:“今后還望郡守大人照拂?!?/p>
從進(jìn)入三川郡時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到稱酈食其為郡守大人,還朝其施禮,西文彥也算是轉(zhuǎn)變得夠快的。
若是換作嬴政時期,一方郡守想要見西文彥,至少得先提前三日下拜帖。
至于見與不見,那還得看西文彥的心情。
那時的西文彥眼中只有三類人,皇帝、李斯、王翦、蒙武,他們可以讓西文彥表現(xiàn)得恭敬些,還有就是王綰、孟巍然、白祁這些人,哪怕王綰身為丞相,西文彥覺得他也最多只能與自己平起平坐。
再往下的,什么郡守之流也不如他家一只狗,根本無需放在眼里。
當(dāng)他作為臣子第一個在咸陽城塑像之時,日進(jìn)斗金之時,那眼中也只有一個皇帝罷了。
如今卻在一個小小的郡守面前低了頭。
“西家主客氣了,互相照顧罷了?!贬B食其也是年過半百的小老頭,處事圓滑,笑道,“兩位家主莫要以為在下之前說的那些生意不過是誆騙你等拿錢財出來,那些生意是真的賺錢?!?/p>
“那也是陛下給兩位選的三年之后的退路?!贬B食其解釋道,“現(xiàn)在拿出來的錢財做那些生意,三年后已經(jīng)足夠讓兩位賺取更多的錢財,紙張和細(xì)鹽的售價雖然會降,但陛下給兩位的價格也會降低?!?/p>
“那時候雖然價格低了,但出售的對象可不僅僅是咸陽的權(quán)貴,而是普通的百姓?!?/p>
“大秦兩千多萬百姓,若他們都能吃得起細(xì)鹽,讀得起書,賣得起紙……”酈食其說到這里頓了頓,望著西文彥,同樣朝其行了一禮,笑意更濃,“在下早已聽說西家主不惜散盡家財也要為天下孩童供應(yīng)餐食,酈食其佩服不已!”
“三年后,若是百姓都富足了,哪怕咸陽城的權(quán)貴們都絕得西家主戲弄了他們,但天下的百姓都會承您的恩情?!贬B食其感嘆道,“行如此善舉,乃天下之幸事,西家主之前所拿出來供應(yīng)孩童餐食的錢財,也將慢慢掙回來。”
“天下百姓都念著您的好,西家做任何生意,都將得到百姓的支持,西家主何必再擔(dān)憂呢?”
“只要西家無甚大的過錯,哪怕是當(dāng)今陛下,在天下民心面前,又豈會對您和您的家族做些什么?”
酈食其說著感嘆道:“看來陛下是真的很相信您,這等美差福澤后世,西家自此與大秦國運(yùn)綁在一起,大秦盛則西家盛。”
“可此等作為極易養(yǎng)出功蓋天下的權(quán)臣,陛下依舊這樣做了!可想而知,陛下是相信西家主的忠誠的。”
西文彥愣住了!
孟巍然看了看西文彥,又看了看酈食其。
真的假的?
西文彥一直覺得花自己的錢糧給那些賤民提供餐食無非就是趙凌壓迫得太厲害,而他又靠趙凌賺了那么多。
從指間漏出一點(diǎn)殘羹剩飯也是無所謂的,花錢博得一個千古善名也是血賺。
當(dāng)知道紙張原來有這么多的時候,西文彥只覺得趙凌手中的劍就抵在他的咽喉,隨時可以要他的命。
酈食其這么一說,好像又找不出任何的毛病??!
權(quán)貴那兒的黑鍋,反正不背也不行。
可如果天下的賤民都能吃飽飯,都有了錢,他們承了西家這么大的恩情,西文彥賣紙,他們?nèi)羰且?,還會去別家買?
只要趙凌將給他紙的價格降低,其中有哪怕半個錢的利潤,兩千多萬賤民??!哪怕只有幾百萬人買……
那利潤!
而且他還是在做善事!
不惜為了賤……百姓得罪天下權(quán)貴,西家在百姓之間的聲望將有多高?
只要他家不造/反謀逆,只要大秦還在,那他西家將永世傳承!
永世昌盛!
正如酈食其所說,這種情況之下,哪怕是秦武帝也不可能輕易動他們西家。
西文彥的眼中再次閃爍著精光,好處如此之多,為何他從未想到過?
要達(dá)成這一切,其實很簡單,那就是絕對的效忠秦武帝!
整個當(dāng)他的狗!
就這么簡單!
酈食其拿出一個錦囊遞給西文彥:“西家主,這是陛下在離開三川郡之時留下的,說等三大氏族的族長到了三川郡,便給他們?!?/p>
西文彥恭敬地接過錦囊,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只有一張紙條,他慢慢打開。
孟巍然和嬴政也湊了上去。
他們就只看到一行字。
“朕能給你們一切,亦能奪走你們的一切?!?/p>
西文彥看到這一行字,瞳孔驟縮,僵硬地抬起頭,望著酈食其,眼中透著不敢置信的神色:“你是說,這錦囊是陛下離開三川郡之前留下的?”
酈食其笑道:“正是?!?/p>
趙凌離開三川郡之前,就已經(jīng)想好了怎么對付他們?nèi)笫献澹?/p>
他離開三川郡之前就已經(jīng)想到了現(xiàn)在的局面?
西文彥側(cè)過頭小心地看了嬴政一眼。
嬴政依舊是面無表情。
這跟下棋很像。
趙凌這步棋并不算多么的妙。
或許他是在西文彥他們離開咸陽之后才令人傳來的。
或許他真的是離開三川郡之前便留下了。
可效果都是一樣,就是震懾三大氏族。
只可惜,現(xiàn)在的三大氏族只剩其二。
若趙凌真是在離開三川郡之前便留下的,只能說明他早已想好了布局。
三大氏族在他面前不過是任其拿捏的玩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