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
蓋邱在道家學室與學生講著《道德經(jīng)》,韓信就坐在學室之內(nèi),認真聆聽著。
韓信聽蓋邱說完,拱手道:“蓋師,學生有一事不明。”
蓋邱雙手負于身后,望著韓信,道:“太尉請言!”
非戰(zhàn)時期,太尉一職基本算是個虛職,畢竟調(diào)動兵馬是需要兵符的,但太尉位列三公,地位尊崇,韓信稱蓋邱一聲蓋師,蓋邱也不敢托大不尊。
韓信起身道:“若侯王無為,庶民愚昧,如何自化?吾皇登基之后,政令頻繁,百姓安居樂業(yè),在蓋師眼中,善否?”
蓋邱臉上笑容溫和,點頭道:“善!”
“吾皇乃圣明之君,無為,乃無妄為,吾皇并無妄為,此間百姓尚且不能自足,陛下減免雜稅,令百姓自給自足,豈非無為?”
“吾皇所行之政令皆乃仁政,教化黎民,而非過份干預,解除強制兵役,修建長城也非強制,豈非無為而治?”
“君王之妄為,在重賦稅,重徭役,重刑法!吾皇登基之后,改之,此為大善!”
“無為而無不為?!鄙w邱說著說著,臉上的笑更是燦爛了幾分,“吾皇智慧過人,集百家所學,若百姓已能自足,吾相信陛下會無為而治,創(chuàng)天下盛世。”
蓋邱如此說,似乎趙凌便是用道家思想在治理天下。
但他這么說,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余?!鄙w邱情不自禁地說道,“吾皇之政令,令在下看到了天道,帝王行天之道,大秦焉有不盛之理?”
蓋邱對趙凌的評價可謂是相當?shù)母吡耍J為趙凌便是以道家思想在治國,且已經(jīng)做到了天之道的圣人行為。
韓信眉頭微皺,反問:“蓋師方才也說,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余,陛下行天道,可算違背人之道,善否?”
蓋邱沉默了片刻,道:“帝王行天道,違背人之道,凡人必定加以阻礙,可吾皇乃圣君,凡人之阻礙豈能擋住天道?”
他其實也是想說,趙凌實施的仁政,動了權(quán)貴們的利益,于人之道而言,趙凌是違背了人的天性的,但他已經(jīng)將趙凌擺在了天道的位置上了。
在他看來,那些阻礙趙凌的權(quán)貴,若成為天道實施的阻礙,必定被碾為齏粉。
韓信依舊疑惑:“此豈非違背無為之道?違背人之道?”
蓋邱答道:“太尉乃吾皇之左膀右臂,當替吾皇施天之道披荊斬棘,天之道施于天下,豈是人力可阻之?”
“善!學生受教了!”韓信也是聽懂了,皇帝行的便是天道,而他應(yīng)該做的便是為皇帝披荊斬棘,除掉那些阻礙。
學室之中,只得寥寥數(shù)人,道家無為而治的思想,在春秋時期便一直得不到君主的認可,而且君主權(quán)貴操控平民,奴役平民,施加重賦稅,重徭役,重刑法,以維護自身的階級統(tǒng)治,躺在萬千黎民的頭上吸血,本就與道家的思想背道而馳。
其實就連趙凌征戰(zhàn)匈奴,嬴政兼并六國這些行為,也是不符合道家思想的,但蓋邱也不是迂腐之人,在趙凌身上,他仿佛看到未來會有一個無為而治的天下,哪怕這個過程中可能有萬千阻礙,他依舊相信“天道”無所不能!
趙凌、陳平和阿青就站在道家學室之外,一些學子聽得一頭霧水,什么天之道,人之道,蓋邱在說些什么?
韓信除了軍事上的才能,對于其他思想的領(lǐng)悟明顯也遠超他人,蓋邱對韓信也是頗為欣賞的樣子。
趙凌沒想到蓋邱對他的評價如此之高,對韓信的表現(xiàn)也是相當滿意。
這個歷史上一個人身上出現(xiàn)三十四個成語的男人,他雖然在政治上的天賦并不高,但如今他足夠謙遜。
趙凌并沒有奢求韓信學通百家,讓他到尚學宮,主要是叫他沉淀沉淀,收一收傲氣。
很顯然,韓信這個人他強得可怕。
位列三公,依舊不恥下問,蓋邱雖然在尚學宮傳授道家學說,但論及地位,蓋邱是遠不如韓信的。
韓信依舊稱其為師,并未有任何狂妄之舉。
趙凌此番尚學宮之行,從開始翻考勤有些頭疼,到現(xiàn)在反而是無比的欣慰。
是他低估了這些歷史上的傳奇人物,無論他將這片天地改成何等模樣,扶蘇、韓信、陳平,他們這些人風采依舊。
歷史上的韓信執(zhí)著于封侯封地,劉邦如果不承諾君臣共天下,他都能放劉邦的鴿子。
但現(xiàn)在的韓信經(jīng)歷不同,如今的他已經(jīng)接受了天下一統(tǒng)才是正道的思想,若再接受道家思想,倒也不至于執(zhí)著封地,開歷史的倒車。
趙凌沒有進去打擾蓋邱授課,也沒有叫韓信出來,而是在尚學宮轉(zhuǎn)了一圈。
儒家學室的人是最多的,陰陽家那邊只得寥寥數(shù)人,縱橫家那邊,無老師上課,自然沒學子。
兵家的學子也是不少,畢竟大秦尚武,兵家除了教兵法,還傳授武藝。
農(nóng)家慘不忍睹,偌大的學室之中,竟然只得一名學子。
如今進入尚學宮的學子大都是權(quán)貴之后,亦或是有些財力和名望的士,他們花了大價錢進入尚學宮,可不是想著種地的。
農(nóng)家這邊學子少,趙凌是完全能理解的。
農(nóng)家的田驥、桑禾兩名老師站在學室之內(nèi),共同教一個少年,這少年穿著樸素,不過及冠之年,面容清秀,眼神清澈。
田驥和桑禾似乎也沒有因為農(nóng)家的學子少而頹廢,反而滔滔不絕地講著。
趙凌站在學室之外,直接看傻眼了。
他們是真正意義的叫共同教一個學生,田驥居左邊,不斷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講植物的特性,桑禾在旁講水利工程與灌溉技術(shù)。
那少年就坐在那里,兩名老師一起講,他也全聽著。
搞什么?
他們瘋了?
趙凌忍不住走了進去,田驥和桑禾見到趙凌,先是一愣,這才停了下來,起身施禮:“參見陛下。”
少年則有些木訥地望著趙凌,似乎還腦子里還回蕩著兩位老師的話,田冀拽了他一下,他才起身,行禮之后,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學……學生……參……參……參……”
“行了!不必行禮!”趙凌以為這少年是被嚇著了,揮手讓他不必行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