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文彥和孟巍然兩人應諾一聲之后便退下了。
之前趙凌給孟巍然留下的紙條便是醫(yī)館二字,西文彥倒是只得到威懾,并未得到明示,但這些日子下來,酈食其給了他不少暗示,讓還是開設學堂私塾。
不用說,這也是趙凌早早便安排的。
西文彥本來就已經(jīng)接濟了大秦孩童,在民間素有仁名。
如今西文彥在三川郡吃飯都是不用給錢的,不是他霸道,而是所有的店家都給他面子。
小攤小販見著西文彥,都尊稱一聲西先生,他府上日常收到百姓的謝禮,孩童見著他也都非常恭敬地施禮稱先生。
西文彥這一生在朝堂之上經(jīng)歷了不知多少陰謀詭譎,富甲天下,名動一時,青史留名,可那些似乎都不如街上那些曾經(jīng)看不起的賤民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仰讓他舒服。
想想以前在咸陽城的時候,那些百姓見著他都是躲著,跪著,怕他懼他。
如今卻是尊他敬他。
人老了,人似乎也變軟了。
仁義之事做了之后,整個人好像也不似之前那般鐵石心腸了。
“孟老弟,你該也看出來了吧,陛下他變了,他不會再管武帝了?!蔽魑膹﹪@了口氣,摸著胡須道,“其實氏族與商人又有什么區(qū)別?”
孟巍然死死盯著西文彥,冷笑道:“我看你也是變了!施了幾日粥,真將自己當做大善人了?”
“善人?”西文彥似乎不屑于這個稱呼,質(zhì)問道,“你當真還沒看明白這天下的局勢嗎?始皇陛下已經(jīng)管不了武帝了,我等也反抗不了,除了順從,還能作甚?”
孟巍然一陣沉默。
西文彥繼續(xù)說道:“你我嫡子在武帝的安排下繼續(xù)擔任家族族長,這還不夠嗎?”
“如今無論武帝做什么,我等都全力支持便是,最終可落個善終,還是不要懷有二心的好啊?!?/p>
孟巍然終于還是忍不住說道:“創(chuàng)辦醫(yī)館的場地,我已經(jīng)令人全部安排明白了,可要數(shù)百名醫(yī)者,我這可哪里去尋?重金撒下去,也堪堪尋來百十來人,這些醫(yī)館的場地還有招聘醫(yī)者,以及購買藥材的錢已經(jīng)讓我族入不敷出了?!?/p>
“這能掙回來嗎?”
兩人之前本就被趙凌收割得差不多了,西文彥還好,賣紙賺得太多,整個孟家如今已經(jīng)陷入虧損狀態(tài),家族財富嚴重縮水,這也讓他感到十分惱火。
他真怕趙凌用完他們之后,直接將他們無情拋棄,另外再扶持新人取而代之。
他現(xiàn)在是真的希望嬴政能奪回政權,畢竟嬴政對他們這些老臣是不會做太絕的。
如西文彥所說,趙凌的確是扶持了他們的兒子當家族族長,他們表面上看起來是得到了重用,并且名利雙收,但孟巍然很清楚,武帝過于霸道,生殺予奪全憑心情,他們就像是被提線的木偶,家族興衰早已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了。
這幾月來,孟巍然對趙凌的恐懼日益增加,今日找上嬴政也只是心中抱有那么一絲的希望。
西文彥和孟巍然走后,嬴政的臉色也冷了下來。
王翦喝了一口茶,道:“陛下如今的脾氣愈發(fā)的好了?!?/p>
嬴政冷聲道:“這兩個老匹夫,想讓寡人制衡趙凌,也不想想,這皇位遲早是要傳給趙凌的,寡人若是真的現(xiàn)身,無論如何,他二人都不得善終?!?/p>
王翦笑道:“皇帝把他們壓得太厲害了,心生恐懼也是正常?!?/p>
嬴政皺眉道:“只是趙凌不禁酒,糧食真有那么多嗎?”
王翦也收斂了笑容,認真分析道:“皇帝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p>
對于提高商人地位,《匈奴論》這兩件事,嬴政是嘗試去理解了。
反正都要同化匈奴,出現(xiàn)《大秦日報》,給匈奴灌輸這樣的觀點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什么貴族血統(tǒng)了不起了?
他們家祖上還不是給周天子養(yǎng)馬的。
只要能同化匈奴,將草原也收入大秦疆土,承認他們是夏后氏之苗裔有何不可?
但禁酒令,好處頗多。
釀酒需要太多的糧食,而人喝完酒后又容易鬧出事來……
“稟陛下,墨知白求見?!被乙吕险哌€是在嬴政的身邊,這些日子,蓋聶倒是不跟著嬴政了,他轉(zhuǎn)頭去監(jiān)視酈食其,酈食其但凡有任何的信件發(fā)往咸陽,必定被他攔下,只要是關于嬴政的事情,便假傳趙凌的圣旨,將酈食其徹底蒙在鼓里。
嬴政身邊有高手護衛(wèi),尋常人也根本傷不了他,無需蓋聶操心。
“讓他進來?!?/p>
墨知白進屋后,很熟絡地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趙先生可看了大秦日報?”
嬴政瞥了他一眼:“看了,如何?”
墨知白進屋是提了一個木箱子的,他笑道:“先生覺得《匈奴論》如何?”
嬴政也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善!”
墨知白嘴角一揚:“我知先生消息靈通,但有些事情恐怕還要過兩日才傳到三川郡呢,我這有明日的大秦日報部分內(nèi)容,先生可感興趣?”
嬴政的確是有他的消息渠道,但墨知白是早早的得到趙凌的通知,一些內(nèi)容早就是定好了,咸陽那邊成立大秦日報,由扶蘇負責,三川郡這邊則是由墨知白和齊攸負責。
三川郡這邊的內(nèi)容與咸陽那邊有些不一樣,但一些由趙凌核定的內(nèi)容,他是提前知曉的。
嬴政面無表情,絲毫沒有激動的模樣:“你若獻上來,寡人便抽空看看。”
墨知白的笑臉一下就垮了,什么意思呢?
獻上來?
難道不應該是你想看,然后讓我拿給你嗎?
“既然先生不感興趣,在下便告辭了!”墨知白屁股剛挨上椅子,聞言就站了起來,說著便要離開。
嬴政看都不看他:“不送!”
墨知白頓住了腳步,這都不留他?
“算了!我知你脾氣,便給你看看好了!”
嬴政起身道:“不看,沒空!王老將軍,我們?nèi)ゴ贯??!?/p>
“墨知白,備馬!”
墨知白現(xiàn)在還是嬴政的馬夫呢。
墨知白拳頭緊握,咬牙道:“氣煞我也!你到底看還是不看?”
嬴政脖子一仰:“放那里便是,寡人明日再看!”
“明日街上便有得賣了!”
嬴政嗤笑道:“那你這有何稀奇,明日街上每一份便是?!?/p>
墨知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