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此言一出,趙凌整個人僵在原地,瞳孔微微收縮,心中仿佛有驚雷炸響。
臥槽?!
他這位老父親是真敢想?。?/p>
難道真把自己當(dāng)成九天之上的天帝了不成?
嶺南那是何等兇險之地,豈是隨意可去的?
趙凌強壓下心中的震驚,深吸一口氣,試圖做最后的努力:“父皇,朕還有夢中的故事沒與你說呢?!彼穆曇魩е鴰追植灰撞煊X的焦急,“那些關(guān)于大秦未來的事,您就不想聽聽嗎?”
他是真的慌了。
若歷史軌跡不變,嬴政恐怕只剩一年多的陽壽。
想到這里,趙凌的心就揪緊了。
嶺南那地方,濕熱瘴癘,蛇蟲橫行,豈是年過四十的人能輕易去的?
這可不是后世的廣西廣東,更不是度假勝地海南島??!
現(xiàn)在那嶺南就是還未開化的蠻荒之地。
嬴政卻只是灑脫地?fù)]了揮手,玄衣廣袖劃出一道優(yōu)雅的弧線:“不聽了,夢中的事,怎能當(dāng)真?”
“你的新政,為父很多還是不能理解。待在咸陽,你的文書也批閱不了,熟人又太多,若是被看到也懶得解釋,還不如去嶺南看看?!?/p>
趙凌心中了然。
他這位父皇從來就不是能閑得住的人。
先前去三川郡,名義上是享受,實則更多的還是想親眼看看郡縣的變化。
短暫的享樂之后,那顆永遠(yuǎn)躁動的心又渴望做點實事了。
“朕還未大婚,父皇你怎能去嶺南?”趙凌換了個角度,試圖以人倫之情打動嬴政。
沒想到的是,嬴政只是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禹青那女子,為父也見過了。再說你大婚該等一年之后,到時為父再回咸陽便是?!?/p>
聽到這話,趙凌終于明白,再怎么勸都是徒勞。
但他轉(zhuǎn)念一想,父皇或許更多的是想親眼看看新政的成效,看看在他治理下的大秦江山。
這何嘗不是在彌補他自身的遺憾?
“既然父皇心意已決,那朕也阻止不了?!壁w凌輕嘆一聲,語氣中帶著無奈與擔(dān)憂,“讓夏無且隨父皇同行吧。”
出乎意料的是,嬴政竟想都不想便拒絕了:“大可不必,夏無且在咸陽教醫(yī)家弟子挺好的,再者你身邊也需要醫(yī)術(shù)高明之人?!?/p>
趙凌一時語塞。
他這位父皇不是一向最惜命的嗎?
之前不是還求長生不老嗎?
怎么如今反倒不在乎生死了?
難道是因為對大秦的未來放了心,就不再執(zhí)著于長生了嗎?
但就算不長生,咱們也不能這樣啊。
“朕身邊還有陽慶這些醫(yī)家高人,自是不需要夏無且?!壁w凌語氣陡然強硬起來,直視嬴政,冷冷地說道,“朕現(xiàn)在才是皇帝,父皇若不帶夏無且,那您哪里都別想去!”
剎那間,殿內(nèi)氣氛劍拔弩張。
嬴政身上散發(fā)出令人窒息的威壓,那是多年帝王生涯積累的氣場。
他冷笑道:“你這是打算限制為父?”
趙凌頓時敗下陣來,語氣也跟著軟了下來:“就當(dāng)做兒子的求您了行嗎?嶺南瘴癘橫行,您年事已高,若身邊沒個醫(yī)術(shù)高超的人,兒子不放心?。 彼锨耙徊?,聲音中帶著懇切,“再者,您就不想保重身體,多看看大秦未來的昌盛嗎?”
在嬴政面前擺皇帝的架子顯然是行不通的,最后只能打溫情牌。
他家老父親就是個順毛毛,逆著摸那會炸毛的。
嬴政長吁一口氣,在趙凌的軟磨硬泡下,終于也只能點頭:“那便如此吧!”
翌日清晨,咸陽宮前廣場上旌旗招展。
趙凌親自為任囂和章邯送行,但他的目光始終離不開少府車隊中間那輛看似普通的青銅馬車。
嬴政已經(jīng)端坐車內(nèi),透過車窗的縫隙看著外面的一切。
嶺南嗎?其實都已經(jīng)是趙凌的囊中之物了吧。
章邯站在外面暗自叫苦。
原本以為去嶺南終于不用在老皇帝和小皇帝之間左右為難,沒想到嬴政竟然要隨行。
嬴政也不禁想起之前嬴政假死離開咸陽時,也是章邯和夏無且陪在左右。
如今去嶺南,又是他二人。
夏無且站在馬車旁,一臉愁容。
他懷里揣著趙凌親筆所書的醫(yī)囑,上面詳細(xì)記載了如何監(jiān)督始皇帝的起居,特別強調(diào)不準(zhǔn)熬夜。
夏無且心中叫苦不迭。
他怎么可能管得住這位千古一帝?
嬴政會聽他的,那才奇了怪了。
隨行的還有一位灰衣老者,那是嬴政的貼身護(hù)衛(wèi)。
此外,還有五百陷陣營將士,這些精銳全部身披重甲,手持這個時代最先進(jìn)的霰彈槍。
趙凌特意安排他們隨行,既為保護(hù)嬴政的安全,也為清除嶺南的虎患。
趙凌為這次出行費盡心思。
他不僅將自己珍愛的大秦之鷹手槍和望遠(yuǎn)鏡給了嬴政,還親自編寫了一些書籍,其中包括后世傳說能延年益壽的《五禽戲》。
傳聞司馬懿就是憑借《五禽戲》硬生生熬死曹魏三代人的。
不管有用沒用,讓嬴政練練總沒錯。
晨光越來越亮,出發(fā)的時辰到了。
趙凌走下臺階,來到嬴政的馬車前,輕聲道:“父皇,一路保重?!?/p>
車內(nèi)傳來嬴政平靜的聲音:“治理好大秦,等為父回來看看你的成果?!?/p>
趙凌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他知道,按照歷史,嬴政可能只剩一年多的壽命。
但他也明白,對嬴政這樣的帝王而言,困在宮中安享晚年或許比死更難受。
“起駕——”司禮官高聲喝道。
車隊緩緩啟動,沿著咸陽大道向南行去。趙凌站在原地,目送車隊漸行漸遠(yuǎn)。
馬車內(nèi),嬴政摩挲著兒子送的那把大秦之鷹,嘴角帶著笑意。
他何嘗不知道兒子的擔(dān)憂?
但他嬴政一生征戰(zhàn),何時畏縮過?
嶺南再險,能比當(dāng)年在趙國為質(zhì)時更險?
瘴癘再毒,能比朝堂上的明槍暗箭更毒?
他掀開車簾,回望漸漸遠(yuǎn)去的咸陽宮,輕聲道:“凌兒,倒也是為難你了。”
他假死之后,趙凌才被迫當(dāng)上這皇帝的,嬴政其實也看得出來,趙凌或許并不那么想當(dāng)皇帝。
但各種新政已經(jīng)在趙凌的決策下展開,趙凌退不了了,他也幫不了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