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從郡守府出來,步履沉重,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他登上馬車,車廂內(nèi)光線昏暗,只有幾縷微弱的光透過簾子縫隙灑進來,映照在他緊鎖的眉頭上。
這趟郡守府之行,讓他見識了許多前所未聞的事情,心中波瀾起伏。
趙凌掌控朝堂才多久?竟然已經(jīng)下達了如此多五花八門的政令,與嬴政昔日的治國理念完全背道而馳。
嬴政回想起自己當年每一條政令的下達,都需要與大臣們反復(fù)商議,甚至力排眾議,才能艱難推行。
那些律法,是他與王綰、李斯等人耗費無數(shù)心血推敲而成,實施過程更是艱難重重。
而如今,趙凌卻大刀闊斧,隨意更改,仿佛那些曾經(jīng)的政令和法律不過是兒戲。
嬴政的拳頭在袖中緊握,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趙凌!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心中怒火翻涌,卻又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
重用商人,賣地給他們,讓他們賺百姓的錢,這種異想天開的做法,究竟是對還是錯?
嬴政坐在馬車中,目光深邃,腦海中瘋狂推演著趙凌這些政令可能帶來的后果。
百姓被商人雇傭去制造東西,哪里還有時間種地?
大秦的國家財政主要依賴于農(nóng)業(yè)稅、徭役和口賦,這三者是財政收入的支柱。
商業(yè)稅、山澤之利、戰(zhàn)利品和貢賦等則是重要的補充來源。
趙凌如此重用商人,勢必沖擊農(nóng)業(yè),動搖國家的根本。
沉思良久,嬴政的眉頭又微微舒展,心中隱約感覺到,趙凌的做法似乎并非全然錯誤。
貴族商人富庶,趙凌或許是想將他們的錢糧用在百姓身上,改善民生。
嬴政的思緒漸漸冷靜下來,開始認真推演趙凌的政令可能帶來的積極影響。
他回想起之前對趙凌的印象,心中對他的才華逐漸認可,不再武斷地認為趙凌在胡來。
趙凌的改革背后或許隱藏著更深層的用意。
嬴政深吸一口氣,決定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慮。
先去三川郡看看,再作判斷!
他近些日子的情緒被趙凌的改革瘋狂拉扯,心中充滿了矛盾與不安。
眼見為實,他決定親自前往三川郡,親眼看看趙凌的政令究竟帶來了怎樣的變化。
王櫟和劉長卿擔心嬴政被河南郡的郡守截胡,劉長卿干脆讓自己的兒子劉秀為嬴政帶路,并為他介紹三川郡的情況。
劉秀已過弱冠之年,聽到可以回三川郡,臉上露出欣喜之色,迅速收拾好行李,與嬴政一行人一同出發(fā)。
一路上,嬴政允許劉秀與他共乘馬車。
劉秀坐在嬴政對面,臉上帶著恭敬之色,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他一路上滔滔不絕,向嬴政講述三川郡的新鮮事。
除了之前劉季所說的百姓富足之類比較廣泛的事情,劉秀的講述更加細致。
他提到,三川郡的百姓早已一日三餐,住上了水泥房,街道平整干凈,生活富足。
怡紅院的飯菜可口,姑娘們的舞姿美妙,身材婀娜多姿,酒水是何等的香醇濃烈。
說到這些時,劉秀的眼中閃爍著光芒,仿佛那些美食和美酒就在眼前。
他還提到,三川郡的街頭熱鬧非凡,各種吃食多不勝數(shù),冰糖葫蘆、臭豆腐、撈汁小海鮮,說得自己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嬴政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心中卻對劉秀的描述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他從劉秀的口中,大概明白了所謂的“青樓”是什么。
那不就是女閭嗎?
嬴政心中冷笑,堂堂大秦二公子,竟然在三川郡與商人開設(shè)女閭,還在大秦大肆推廣?
酒色財氣,這是皇帝該做的事嗎?
嬴政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
第三日,他們抵達河南郡。
劉秀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符傳,進城后迅速為嬴政一行人找好了住處。
他站在宅院門口,臉上帶著恭敬之色,對嬴政說道:“先生,若有河南郡郡守的人來尋您,劉秀將他們攔下如何?免得擾了先生清靜?!?/p>
劉秀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眼中閃爍著精明之色。
嬴政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劉秀的意圖。
他在馬車上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聽到劉秀的話,心中更是冷笑。
各地郡守和商務(wù)部爭搶富商,真是笑話!
他可以預(yù)想到,富商和官員在三川郡的日子一定過得很好,但普通百姓呢?
嬴政下了馬車,臉色陰沉,沒有理會劉秀,徑直走進了宅院。
章邯見嬴政臉色不佳,心中有些擔憂,便對劉秀說道:“那你便守在門口吧,休息一兩日便前往三川郡?!?/p>
劉秀長吁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輕松之色。
他本就是商人之子,若不是趙凌登基,提高商人的地位,他現(xiàn)在還是一個賤籍。
他站在宅子門口,如同一尊門神,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
只要他站在這里,就絕不允許任何人進宅子。
嬴政進了宅子,腦海中依舊在瘋狂運轉(zhuǎn)。
根據(jù)他的推演,三川郡的百姓定然過得苦不堪言。
真正過得好的,無非就是那些富商之家。
劉秀這三天的言語間對趙凌崇敬有加,這只因他是既得利益者。
嬴政甚至開始懷疑,之前劉季說的都是騙他的。
什么百姓富足,富的僅僅是那些奸商和官吏吧!
嬴政坐在廳中,目光深沉,忽然開口問道:“章邯,你覺得三川郡的百姓是否真的富足?還是富的僅僅是商人、官吏?”
他的語氣平靜,但眼中卻閃爍著復(fù)雜的光芒。
章邯微微垂頭,恭敬地回答道:“臣以為,陛下當相信二公子?!?/p>
一路上,章邯也不是瞎子,雖然他也不是很理解趙凌的一些政令,但大秦似乎朝著一個很好的方向在發(fā)展。
嬴政嘴角一勾,眼中帶著一絲玩味:“若是以前朕問你這樣的問題,你該說一句‘臣不知’來推脫吧,今日竟直接為趙凌說話?!?/p>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調(diào)侃,但更多的是深思。
章邯的頭再次埋低了幾分,語氣恭敬:“臣不敢妄言,但二公子之才,陛下心中定有論斷。陛下若有疑慮,三川郡不過兩日路程,陛下親眼一看,便知真假?!?/p>
嬴政審視著章邯,臉上的笑意更深:“你今日的回答,讓朕甚是歡喜?!?/p>
章邯不動聲色地奉承道:“陛下圣明!”
嬴政點了點頭,目光中帶著一絲決然:“明日前往三川郡,朕倒要看看三川郡何等富足!”
他說完,便不再多想,起身回房歇息。
這三日舟車勞頓,他也難得不用早起批閱奏折,不必想煩心的事。
嬴政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腦海中卻依舊回蕩著趙凌的種種改革。
夏無且已經(jīng)回咸陽請教趙凌,如何治療丹毒。
算算時日,過幾日應(yīng)該在三川郡匯合了。
嬴政如今只想多活幾年,這一年好好看看趙凌究竟能將大秦治理成什么樣。
如果他真的不行,那自己再回去好好教導(dǎo)一番,大秦也能真的交到他手里了。
想到這里,嬴政的眉頭微微舒展,心中多了一絲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