璠首先出來的是一個穿著夏日制服的獄警，隨后才是穿著灰色常服，超短發(fā)，身形中等的劉金蘭。

在和獄警客氣道別后，她邁開步伐，慢慢朝著三人走過來。

劉金蘭的臉愈來愈清晰的出現(xiàn)在三人面前。

以前，她有著圓潤的面龐，第一眼會讓人覺得親切。

然而，六年牢獄的磨礪，徹底改變了她。

如今，她的顴骨高高凸起，棱角分明，那雙眼睛里，更是閃現(xiàn)著隱隱的戾氣，像是被囚禁太久的猛獸，眼中滿是對自由的渴望和對過往遭遇的憤恨。

乍一看去，看著很兇。

“金蘭?！?/p>

媳婦上年紀，已經(jīng)不算美麗，遠遠比不上他去外面找的那些漂亮女人，因此嚴輝的態(tài)度挺平靜。

他點點元寶和賤妹。

“喊人?！?/p>

元寶直接上前抱住劉金蘭。

“媽！我想死你啦！我是元寶，你還記得我不？”

劉金蘭眼里沁出淚，伸手撫摸他后背。

“怎么能不記得呢？元寶，你是媽的好兒子！媽最愛你?！?/p>

好兒子元寶抱一會就覺得這樣不好，太娘們唧唧了。

他松開親媽，抹一把臉，指揮賤妹。

“咋這么不懂事，快喊媽！”

賤妹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邁著顫抖的步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蠅，帶著一絲哽咽，“媽……”

她是懼怕中帶著隱約的期待，她想要親媽的愛，又怕親媽厭惡。

嚴輝已經(jīng)做好劉金蘭會給賤妹一巴掌的準備了。

元寶也隨時準備伸手要攔。

但出乎他們父子倆意料的是，劉金蘭竟然上前抱住賤妹，動容道。

“賤妹，你都這么大了，長得真乖，別害怕，媽出來了，以后沒人敢欺負你了?！?/p>

賤妹一愣，兩只手攥住她的衣服，淚水慢慢流出來，啞著聲喊。

“媽媽！”

元寶已經(jīng)伸出的手順勢摸上自己頭發(fā)，面露費解，直言。

“媽，你咋對賤妹變好了？”

他記得小時候媽一不順心就踢賤妹，打賤妹啊。

劉金蘭拉著賤妹的手，扭頭板著臉訓兒子。

“胡說八道什么？賤妹是你妹妹，你當哥哥的，得保護她，知道不？”

聞言，賤妹的淚水瞬間決堤，哭得愈發(fā)哽咽。

“哭這么慘，”嚴元寶撇嘴，“行吧。”

李萍阿姨以前是這么說的，所以他確實也護著些妹妹，既然媽也這么說，那他以后繼續(xù)護著唄。

嚴大毛嚴二毛都護著他們妹妹，沒道理他護不來。

劉金蘭的異樣，嚴元寶接受得快，因為他不知道劉金蘭暗地的事。

但嚴輝不相信劉金蘭的表現(xiàn)為真。

不過他混跡生意場這么多年，這點子事還是能憋住。

他將煙丟地上，踩滅。

“走吧，包的車過來，再不回去要加價了?！?/p>

“嗯?！?/p>

一家四口上車，回松市的一間賓館。

一路上，劉金蘭透過車窗，貪婪地打量著外面的世界。

六年了。

市里已經(jīng)矗立起一座座高樓大廈，還有數(shù)不清的商店，里面陳列著琳瑯滿目的商品。

六年前的夏天，大街上的人們還穿著紅裙子、黃裙子，如今，吊帶裙、高跟鞋、包臀裙……這些時尚的服飾隨處可見。

真好啊。

劉金蘭微微仰起臉龐，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癡迷與向往，仿佛要把這久違的一切都刻進心底。

到賓館后，嚴輝直接讓服務員送飯菜到房間。

元寶躺沙發(fā)，拿起游戲機打游戲。

賤妹怯生生的去翻出之前買的衣服，遞給劉金蘭。

“媽媽，穿這一套新衣服吧?！?/p>

劉金蘭沖她笑了笑，抬手就要脫衣服。

賤妹拉住她的手，指著一處，“媽媽，那里，那里有衛(wèi)生間?！?/p>

劉金蘭眼底掠過一道不耐，想到什么，又壓下去。

“好，我去里面換，現(xiàn)在和我們以前不一樣了，真是講究。”

換好衣服，吃好飯，嚴輝摸出皮錢包，從里掏出一張十塊的給元寶，吩咐。

“去，帶賤妹去外面玩會，我和你們媽說會話?！?/p>

“得咧?！痹獙殤?，帶賤妹玩游戲機去了。

他們一走，嚴輝點根煙，問劉金蘭。

“你耍什么花招？竟然能忍著不對賤妹發(fā)脾氣?！?/p>

劉金蘭在牢里養(yǎng)成的習慣，吃飯快，且干干凈凈。

她端坐在嚴輝對面，不答反問，“說說你大哥一家過得怎么樣？”

“還能怎樣？”嚴輝面露譏諷。

“好得很，我大哥學精了，在學校當院長，給我說當老師，他不知道我也有人脈，我也會打聽吧？

不過他警告過了，我想從他這里下手拿項目，難，我再想其他辦法?！?/p>

劉金蘭急切地傾出上半身，仿佛整個身體都要貼上桌面。

“其他人呢，溫寧呢，小玉呢?！?/p>

嚴輝撇嘴。

“溫寧當然事業(yè)有成，

小玉嘛，我看她真是掉進福窩里了！

昨兒我?guī)珊⒆尤ニ页燥垼悴恢?，小玉吃魚，我大哥給她把魚刺挑得干干凈凈，

吃蝦，大毛剝殼，

手動一下，溫寧就給她擦手，

屁股動一下，二毛就把飲料給她端面前，還插根吸管，離不離譜？

我媽竟然沒說什么，要是我們?nèi)值苄r候吃飯敢這么嘰嘰歪歪，我媽能把我們手腳都給打斷?！?/p>

他絮絮叨叨。

劉金蘭卻大松一口氣，她低聲喃喃。

“過得好，她過得好就行，不枉我吃苦?！?/p>

嚴輝吞云吐霧，幽幽道。

“所以你打算什么時候把孩子換回來？要是現(xiàn)在換，呵，嚴剛和溫寧肯定心痛死，畢竟他們對小玉那么好。”

劉金蘭回神，斬釘截鐵，“不可以！”

她眼底現(xiàn)出瘋狂。

“她才八歲，換回來有什么？坐牢六年的媽，搬磚打工的爸？

現(xiàn)在多合適！有錢的媽，院長的爸，還有兩個好哥哥！”

劉金蘭右手越過桌子，抓住嚴輝手臂，她強調(diào)。

“嚴輝，不能現(xiàn)在換，要是賤妹回去，她肯定能被溫寧和嚴剛帶好，那我們調(diào)換孩子的意義在哪里??？”

道理是這樣沒錯。

嚴輝點頭，“也行，那繼續(xù)這樣吧，不過你對賤妹變好是怎么回事？”

劉金蘭心情漸漸平靜，她輕撫頭發(fā)，從容道。

“我在牢里都想明白了，以前是我蠢，才會在人前虐待她，這樣影響我的形象，大哥大嫂和媽對我沒有好感，所以，

以后我會在人前對她好，她得對我畢恭畢敬，無比感激，離不開我，這樣溫寧和嚴剛知道她是親閨女，又失去小玉，兩個都得不到，豈不是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