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4幾句話下來,趙慎覺得這人看似粗糙,但心思細膩,城府極深,在這種混亂的地方能活下來是有理由的。
想了想,他找了把椅子坐下來,看著對面的人緩緩道:“你的兄長霍潯,紀將軍麾下的四品振威將軍,十一年前全家死于一場大火,你也曾在軍中任職,在大火中活了下來,卻來了漠北,為什么?”
北方這種地界,干燥少雨,時常鬧旱災,有點火星子就能著,無故失火并不少見。
所以霍潯全家死于大火在當時并沒有引起什么懷疑。
但趙慎這次跟紀云舒出關(guān),探查途經(jīng)的各方勢力,才發(fā)現(xiàn)了霍淙。
如果他的哥哥當真死于大火,那他活下來不回軍中,卻跑到漠北就很不尋常。
他的話讓霍淙的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神情也凝重了幾分,不過他很快恢復的原樣:“知道的真多,不為什么,老子不喜歡在軍中被管束,這里自由自在的多好?!?/p>
趙慎也沒覺得初次見面,對方就會對他袒露真情,他淡淡地點了下頭:“行吧,你覺得好就好?!?/p>
霍淙:“……”
這人雖然一臉的云淡風輕,但身上莫名透著股囂張的勁兒,“你怕不是忘了,你的命還在我手里?”
趙慎抬眼看他:“你能殺了我?”
霍淙有些泄氣,只剛剛那短暫的交手他就自己自己不是對面這人的下場。
但他手下有一千人啊,這人難不成以為他能打的過一千多人。
趙慎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輕笑了下道:“且不說你付出什么代價才能殺了我,我若死在這里,你手下的所有人都得陪葬,我們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霍淙一早就意識到這人不同尋常了,聽到他這有恃無恐的話,還是被激起了火氣:“我殺了你推到柳家頭上就是了,反正原本就是柳澤要你的命?!?/p>
趙慎搖頭:“霍當家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是一個人跑到這里的吧?柳家自取滅亡,你想跟著步個后塵?”
霍淙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癡,他來這地方站穩(wěn)腳跟之后,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樣憋屈了。
但偏偏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覺得這人有些危險,霍淙想要甩手:“虧本買賣我是不做的,放你離開,你將柳澤答應給我的補上。”
趙慎再一次搖頭:“我跟你說了我是來做什么的,柳澤答應你的辦不到?!?/p>
霍淙愣住,這人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要查辦柳家:“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家走漠北這條路撈錢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這幾年膽子越來越大,霍淙也不是不清楚。
但這不是他該操心的事。
就他所知,柳家這樣盤踞地方的世家大族已經(jīng)是龐然大物,更不用說他們的身后有一個大靠山,所以才能一直平安無事。
這樣的勢力,絕不是一般人能輕易觸動的。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在兩國開戰(zhàn)前將這些吃里扒外的東西處理干凈。霍當家也曾從軍,應該不想咱們的將士因為這些人無辜枉死。”
趙慎的聲音淡淡的,霍淙卻聽的渾身都戰(zhàn)栗起來。
不管他心中有多少怨恨,但那些淤血沙場的將士是無辜的。
他不知道趙慎的話有幾分可信,但此時此刻,似乎只能信他。
忍不住又打量了趙慎片刻,他實在無法確定這個看起來有些文弱的小白臉哪里來的底氣說這些話。
沒錯,哪怕這幾日風吹日曬,趙慎的臉依舊白皙。
這種一看就知道沒吃過什么苦的世家公子想來喜歡異想天開。
霍淙心里這樣想著,但看在趙慎剛剛那些話的份上,他多了些耐心:“你到底想讓我做什么?”
趙慎也不含糊:“跟柳澤說你已經(jīng)將我殺了?!?/p>
“將計就計么?”霍淙明白了,不過還是提醒,“跟你一起的那個小美人可要落入他的手中了?!?/p>
“誰落在誰手里還不好說?!?/p>
炎炎夏日,趙慎的聲音卻仿佛寒霜帶雪,透著一股冷意。
霍淙打了個寒顫,突然覺得面前的是個狠人。
那女人顯然對他很重要,卻還是毫不留情地留給了明顯不懷好意的柳澤。
這邊商量好,霍淙就讓人去辦事了,雖然心里有些憋屈,但他不像柳澤那么蠢,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惹不得。
而且從心底說,他也不喜歡柳家這樣的人家,哪怕這一次搬不倒,能給他們添點堵也是好的。
另一邊,柳澤親自接待了霍淙派來的人。
聽到對方說人死了,心里樂開了花,面上也露出了幾分喜意:“還是霍當家靠譜,尸體呢?”
來人道:“喂狼了,大熱天的,難不成還留著聞味兒?我們大當家從來說到做到,你答應的東西什么時候送來?”
柳澤道:“請霍當家放心,我回到大夏立馬安排人送來?!?/p>
來人道:“我們大當家說了,他不做賠本的買賣,人幫您處理掉了,東西立馬就要?!?/p>
柳澤跟霍淙雖然打過幾次交道,但對方一向好說話,沒想到這次卻這么緊逼,不由問:“我跟霍當家也不是頭一回合作了,什么時候差過事兒,霍當家何必這么著急?”
來人沒什么表情道:“漠北眼看就要跟大夏打起來了,我們大當家說您做的可是掉腦袋的事,誰知道什么時候人就沒了,到時候他找誰要去?要不您寫個條子?”
柳澤不由氣悶,這人簡直是在明目張膽的詛咒他,偏偏他還不能發(fā)作。
尤其是那句他做的是掉腦袋的事,柳家在這條路上走了這么多年,霍淙能猜到點什么他不意外,但這么直白地說出來,明顯是在威脅他。
寫條子就更不可能了,落在紙上的就會成為證據(jù)。
誰知道霍淙會拿來做什么。
他一時有些后悔找霍淙幫忙了,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已,他其實可以自己動手的,根本沒有必要節(jié)外生枝,還付出這么多。
這些念頭一瞬間在他腦海劃過,但他還是克制的壓了下來。
他自己動手不合適,萬一被紀云舒發(fā)現(xiàn)什么只會前功盡棄。
現(xiàn)在人死在馬匪手上,跟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干凈又利索,這就是最好的法子。
思慮片刻,他道:“我這次帶來的也有一批糧食,但這是要給漠北人的,不好缺太多,先給你們五十石,回頭我再補上,你看如何?”
欠賬是不可能欠賬的,在這一片地界上,欠霍淙的賬簡直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