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等看清開門的女主人是她前房東太太的時候,柯燕就把表情收起來了。
因為她知道,她的前房東確實是個家暴男。
柯寶業(yè)問了幾句話,房東太太也不請他們進去坐,而是往外挪了兩步。
柯燕知道是因為家里有監(jiān)控。
以前房東太太自己也報過警,但是人家有人,而且警察也說這屬于什么家庭糾紛,他們管不了,就打發(fā)了。
那次之后,她又一次被打得更狠,都快斷氣了,是柯燕把她送去的醫(yī)院,結(jié)果醫(yī)院林金濤家親戚,該開藥開藥,該打針打針,又打發(fā)了。
都到了生死關(guān)頭還能這樣被輕待,估計房東太太也已經(jīng)放棄掙扎了,后來更沒報過警。
柯燕想替她報警,房東太太不讓,說怕連累她。
所以,這會兒柯燕其實還挺欣慰,房東太太這是也想通了,想報警,但是沒機會,正好他們上門了,所以她愿意跟他們說實話。
只不過房東太太也有點警惕,不敢讓他們進去坐,說不定監(jiān)控里被她老公看到,晚上又一頓打。
“我叫方晴,我丈夫就是林金濤,我們……昨天沒有爭吵,他也沒打我……”方晴看了看柯燕,勉強笑了一下。
意思就是謝謝她又報警。
雖然柯燕沒有,不過既然柯寶業(yè)這么做,她也不能當(dāng)面說什么,只好也笑了笑。
柯寶業(yè)一看就是干秘書這個職位非常得心應(yīng)手,問話和記錄都非常專業(yè),關(guān)鍵問題一個不落。
還要了之前房東太太的傷情病例,入院單等等。
方晴從塑料袋里遞給柯寶業(yè)這些單子,應(yīng)該是自己偷偷藏著的。
“媽媽?”屋子里出來一個三歲小男孩,小心翼翼的看著門外的兩個人。
方晴把小孩的腦袋按回去,不讓他看,可能是怕說漏嘴被他爸爸打。
柯燕皺了一下眉,“他現(xiàn)在連孩子都打嗎?”
方晴無力的笑了一下,明顯是默認。
柯燕很氣。
她見過男房東不止一次,關(guān)于他的事也聽過不止一件,還有他喝多了大晚上在街上遇到老人平白無故把人家打得頭破血流的事。
只不過她是因為最開始租他家房子,所以才知道點這些,外面可是一點傳聞都沒有,捂得真好。
回到車上,柯燕一邊氣悶,一邊看了陸危,“你做這些是……工作內(nèi)容?”
陸危只是說:“算是?!?/p>
然后就把話題岔開了,問她:“想吃什么。”
柯燕抿了抿唇,她確實餓了,但是不知道吃什么。
“火鍋吃么?!标懳S謫?。
柯燕愣了愣,“大白天的吃火鍋是不是不太好?”
柯寶業(yè)笑呵呵的接話:“挺好的,晚上吃火鍋人多,中午沒人,敞開吃。”
哦,柯燕聽明白了,陸危不方便去人特別多的地方嗎?
那挺好,她饞火鍋了。
到了火鍋店,要了個不大的包廂。
柯寶業(yè)像是餓得不行了,鍋剛開,他就庫庫一頓埋頭吃,然后只過了八九分鐘,他就把筷子一撂:
“主任我吃飽了,柯小姐,你慢慢吃哈,我還有點工作,去車上理一理?!?/p>
就走了。
包廂只剩下她和陸危。
柯燕甚至連筷子都還沒完全沾濕呢……
大官身邊的人都這么有眼力勁兒嗎?
陸危慢條斯理的燙了塊牛肉,“看我干什么?想吃我。”
嚇得柯燕把剛夾的一筷子茼蒿放嘴里,然后一骨碌就咽下去了。
燙死!
陸危默默笑了一下,伸手給她遞了冰的飲料。
柯燕低了低眉,雙手接過:“謝謝陸主任?!?/p>
陸危突然問她:“你的出租屋床多大?”
柯燕剛民樂一口飲料,被他問得心臟狂跳,“干、干嘛?”
陸危認真的側(cè)首看了她。
“看能不能夠睡兩個人?!?/p>
柯燕瞳孔略微張大,他確定這話沒說過?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昨天不是還連進去坐都不愿意?
“不夠。”她立馬道,“我屋子特別小,都沒地方坐?!?/p>
“那你就改口。”陸危又淡淡一句。
柯燕看了看他,一下就反應(yīng)過來了。
之前他就說過不要跟他太客氣,他只比她大四五歲,一口一個“陸主任”、“您”的,顯得他很老。
這是嫌她客氣了,打算跟她近距離培養(yǎng)感情的意思。
太狠了。
柯燕只能乖乖點頭,“好,下回改?!?/p>
陸危其實沒怎么吃,柯燕一個人吃也吃不了多少,點的菜剩了好多。
她遲疑的他,“陸主……那個,我能打包嗎?”
湯底和菜都弄回去,晚上她自己在屋里架個小鍋,吃得比這兒都自在。
陸危沒同意。
“你那房子太老了,消防不行。”
言外之意是怕她吃火鍋吃出火災(zāi)。
也是。
柯燕只好忍痛不打包了。
“你晚上加班?”陸危又問。
柯燕點頭,“白天比晚上閑?!?/p>
工廠的性質(zhì)就是這樣了,很難改。
陸危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她一會兒,說了句:“沒想過換么?”
不管是職業(yè),還是定居的城市。陸危在棠梨縣的時間不會太長,剩不到兩年了,她不能一直待在這里。
換?
換什么?
柯燕沒聽明白。
“沒事,以后再說?!标懳S值?。
柯燕稀里糊涂,他不說她也不多問。
回到車上,柯寶業(yè)過來跟陸危嘀咕幾句,不知道說的什么。
然后陸危走到她跟前,“小柯先送你回去,我去走訪一下,過兩天再聯(lián)系你?!?/p>
現(xiàn)在柯燕對陸危的話,都是本能性的點頭,服從。
坐進車里才在想,她又不是他的下屬,她這么聽話干什么?
然后開始腹誹,還信訪主任呢,拆遷之后肯定不止她一個人不滿意,不信沒人投訴,也沒見他來調(diào)查!
柯寶業(yè)從后視鏡看了她,忍不住笑了笑,“柯小姐,可能下個月,你的房子就回來了,我們主任只辦實事,你放心?!?/p>
嗯?
柯燕暫且收回剛剛的腹誹。
“這次拆遷分配整體民意反饋特別好,但也有幾家投訴,他知道嗎?”
柯寶業(yè)笑,“沒有陸主任不知道的事?!?/p>
他直說:“柯小姐今天回去后可能想物色新的房子去租,陸主任都能猜到。”
額。
柯燕才冒了個苗頭,自己都沒決定,就被看出來了?
那算了,不換了,最討厭搬來搬去的。
晚上躺在床上,柯燕不太睡得著。
腦子里時常就冒出陸危的影子,他太玉樹臨風(fēng)了,好像不管什么時候都是一派平穩(wěn)從容,那種魅力真的讓人很難招架。
而她太低微,每次看他,總感覺要很費力的仰視。
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周三,柯燕十一點去廠房,路過派出所,看到好多個人在門口那兒吵鬧,看到了幾個之前住拆遷房的老鄰居,所以停下來看了會兒。
于大媽可能太激動了,喘著粗氣往旁邊坐下。
柯燕知道她心臟不好,過去給她順了順氣,“于大媽,你們在干什么?”
于大媽看到她,一下子好像心情都好了,立馬握著她的手,“怎么好久沒見你了?是不是林金濤也欺負你了?”
“這次真是要謝謝你!改天咱們大伙請你到家里吃飯!”
柯燕又一臉懵。
于大媽笑呵呵的,壓低聲音湊近她:“我們都知道了,是你寫了投訴信是不是?”
“之前在老小區(qū)你就熱心,我們還怕害了你!幸好咱們縣里有上面來的好官,聽說信訪辦的主任看了你的信,已經(jīng)親自幫忙打了招呼,會替咱們討公道的,所以我們不怕!”
柯燕抿了抿唇。
之前她確實寫過信,但是從來都沒有水花,也不可能到得了陸主任手里。
那這是陸危的意思?
。
陸危辦事果然快。
這邊好幾家人報警又投訴,說沒分到房子,因為他們的房本沒有妥善保管,所以被人想辦法把房子冒領(lǐng)了。
那邊聽說林金濤在派出所的工作被停職了,而且還被人舉報他之前打人、騷擾女生等等好幾個事。
縣城不大,這種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都能知道。
本來柯燕沒有房本是事實,合同都被林金濤想辦法給偷過去毀了,她根本沒辦法證明自己也是房東之一,可以分一套房。
但是因為林金濤被報警了好幾個事,其中一個是他出軌,然后回家家暴,她老婆站了出來,說她被家暴后去過柯燕家躲避,林金濤找過來的那天,順便把柯燕的購房合同偷走了。
真真假假先不說,至少被牽了個頭。
這次警察沒含糊林金濤的事,大小事一起,全部都查,包括柯燕購房的事。
本來只是拆遷戶不滿的投訴案,只到了信訪辦手里,誰也不知道怎么就派出所、檢察院、法院全都一起動了。
連人民醫(yī)院的楊院長都被查了,出軌、貪腐、出假鑒定,包庇,每個罪名都不小。
縣委那邊早就知道陸危不光是下來當(dāng)信訪辦主任這個閑職的,他就是來挖問題來了。
既然被他挖到了,還完全不動聲色就遞到了市里,上面親自派了人下來協(xié)助調(diào)查的,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縣委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配合清查。
陸危坐在縣委書記辦公室里,話也沒有客氣,“我來了這么久,今天才動到一個院長,書記這邊還是藏得深。”
縣委書記嚇得趕緊放下茶杯,“陸主任你說笑了,這我是真不知情?!?/p>
陸危笑笑。
巴掌大的棠梨縣,年年墊底,他怎么可能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