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無視全場,淡然道:“已經(jīng)可以確認(rèn)了,你所患的乃是……周期性癱瘓?!?/p>
“周……什么癱瘓?”
眾人異口同聲,臉上皆是茫然。
這詞……
聞所未聞!
見眾人一臉懵懂,葉修解釋道。
“此癥根源,在于體內(nèi)缺少維系筋骨活力的微元素——‘鉀’。”
“加之張老爺子常年沉迷棋局,飲食無度,饑飽無常,久而久之傷了根本……”
“終致這腿腳不遂?!?/p>
鉀?
這古怪的字眼更添迷惑,但“傷了根本”與“飲食無度”,眾人卻聽懂了。
尤其張干子,回想起了當(dāng)年廢寢忘食下棋,暴飲暴食的過往……
心中已經(jīng)信了幾分。
雖不明鉀為何物,但葉修言能治……
張干子頓時激動難抑:“那……該如何醫(yī)治?葉小友,千萬救我!”
“不難。”
葉修語氣輕描淡寫。
“稍后施針一次,疏通淤塞經(jīng)脈,刺激腿腳,立時便有知覺反應(yīng)?!?/p>
“之后,輔以富含此‘鉀’精氣的藥材調(diào)理三日,便能痊愈下地!”
“日后切記按時飲食,少食油膩厚味,此癥便不再犯,否則……”
“神仙難救!”
“施一次針?三……三日便好?!”張干子徹底震驚,嘴巴張得能塞下雞蛋。
不是……
困擾他整整十年,連華神醫(yī)都束手無策的頑疾,在這少年口中,仿佛只是一個尋常的小疾病而已?
這……
太不可思議了??!
“正是?!比~修頷首。
龍隼早已按捺不住,高聲道:“阿福,速取最好的銀針來!”
“是!”
福伯匆匆離去。
很快,一副細如牛毛的銀針呈了上來……
葉修示意張干子放松,指尖捻起銀針,精準(zhǔn)刺入其雙腿幾處要穴。
動作行云流水,毫無滯澀。
眾人本以為將是一場持久戰(zhàn)。
豈料……
十二針落下,葉修屈指輕彈針尾。
嗡——
所有銀針齊齊震顫!
“啊!”
張干子猛地瞪圓雙眼,身體劇震!
“熱……熱了!麻……麻了!”
“有感覺了!老夫的腿……有知覺了!”
他失聲驚呼,老淚縱橫,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那雙枯槁的腿。
久違的刺痛與酥麻,正沿著腿腳神經(jīng)席卷全身?。。?/p>
葉修對全場反應(yīng)視若無睹,神色波瀾不驚,只對福伯道:“取筆墨?!?/p>
“是!”
福伯奉上紙筆。
葉修筆走龍蛇,藥方很快便成了:“按此方抓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連服三日。”
“遵命!”
福伯立刻命人去辦。
葉修這才看向張干子:“記住,按時吃飯,再好的藥,也抵不住糟蹋自身,若再犯……我絕不救?!?/p>
不聽話,他懶得費神。
張干子如夢初醒,掙扎欲起行禮,卻被葉修抬手止住。
他只能激動地抱拳,哽咽道:“葉小友再造之恩,老夫感激不盡,絕不會再亂來,日后若有差遣,刀山火海,絕不推辭!”
葉修隨意擺手,收針道。
“不必,龍老爺子的朋友,便是自己人。舉手之勞罷了?!?/p>
“但今日之事,莫對外人提及?!?/p>
張干子一怔:“這是為何?小友如此神技,正當(dāng)揚名天下……”
“老棋癡!”
龍隼嘆息,打斷張干子,“你眼前這位‘葉小友’,便是被罷黜的……八皇子葉修!”
“什……什么?!”
張干子神色劇變,“他……就是那位葉修殿下?!”
他腦中閃過關(guān)于廢皇子的種種傳聞,再對比眼前這醫(yī)術(shù)通神,棋藝驚天的少年……
巨大的反差令他一時失語。
葉修神色坦然:“我便是葉修。”
張干子回神,驚駭未消,但也意識到其中問題。
下一秒。
他重重點頭,指天立誓:“葉公子放心,今日所見所聞,老夫爛在肚里,絕不吐露半個字,若有違背,天打雷劈!”
他徹底明白葉修為何要低調(diào)了。
若非場合不對,他真想對龍隼吼一句……
坤帝莫不是有大???
這等皇子也要罷黜?
坤帝九子三女,誰能及得上如今的葉修?!
恰在此時,福伯匆匆返回,面色異樣地在龍隼耳邊低語。
龍隼眉頭一皺:“二皇子來了?!?/p>
“葉天?”
張干子也是一怔,“他怎會來此?”
他對這位二皇子并不陌生。
葉天的親舅舅,正是張干子早年得意門生,如今更是葉天身邊首席智囊幕僚。
因這層師承,葉天對張干子這位“師公”一向執(zhí)禮甚恭。
龍隼瞥了眼外孫女,冷哼道。
“哼!如今儲君成了那副鬼樣子,即便傷愈也是個廢人!”
“這二皇子此刻回京,又巴巴追到我府上,打的什么主意,瞎子都瞧得出來!”
“老棋癡,你那個寶貝徒兒是他舅舅,回頭尋個機會,好好勸勸你這徒外甥,少打我外孫女的主意!”
“外公!”
龍隼話音未落,李師師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我心里只有葉修!”
她甚至下意識伸出手,緊緊攥住葉修手臂,仿佛宣示主權(quán)。
此言一出,后院霎時寂靜。
龍隼與張干子雙雙瞪圓了眼。
這丫頭……竟如此直白大膽?!
唯獨姬如雪,臉色瞬間陰沉如水。
葉修是她的未婚夫!
李師師此舉,無異于當(dāng)眾打她的臉!
但此刻外人在場,又有魏國公在前,她不得不壓下心緒,只是看向李師師的眼神,冷得幾乎凝出冰渣……
冷!
太冷了!
葉修感受著兩女截然不同的心緒,心中暗嘆。
這丫頭,真是……
一點就炸!
回頭得好好的調(diào)教一下兩人的關(guān)系了。
“咳……”
張干子干咳一聲打破沉寂,看向龍隼,“老龍你放心,此事我自會尋機會與徒兒明說,讓他轉(zhuǎn)告燕王殿下。”
他自然知道龍隼的意思,魏國公府這棵大樹,不是誰想靠就能靠上的,尤其龍隼明顯更屬意葉修!
龍隼面色稍緩,對福伯道:“罷了,來者是客,又是皇子……阿福,引二皇子去前廳宴席吧,晚膳已備,老夫也該盡地主之誼?!?/p>
“是,老爺?!备2俅晤I(lǐng)命,匆匆離去。
“走吧,葉小友,老棋癡,還有你們幾個丫頭。”
下人推動輪椅,龍隼意味深長道,“今日這頓家宴,看來要熱鬧了?!?/p>
眾人心思各異,隨龍隼穿過回廊至前廳。
剛坐下不久……
腳步聲便從前廳門口傳來,福伯恭敬聲起。
“燕王殿下,請?!?/p>
話音一落。
身后依舊跟著兩名侍衛(wèi)的葉天剛一踏入前廳,目光掃過眾人,最終定格在葉修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譏誚。
“呵,八弟這‘清靜閑適’的日子,過得倒滋潤?!?/p>
“左擁右抱不說,連魏國公府的宴席都能登堂入室了?”
“看來這罷黜的庶人身份,也非全無好處,至少……”
“臉皮是練得愈發(fā)厚了!”
敵意毫不遮掩,讓席間氣氛降至冰點。
李師師柳眉倒豎!
姬如雪眼神更冷!
寧紅夜玉手悄然按上鞭柄……
葉修卻眼皮未抬,輕啜一口茶,語氣平淡無波:“二哥過獎,小弟這點滋潤,不過是沾龍老和張老的光,比不得二哥這份‘勤勉’,才真叫人望塵莫及?!?/p>
諷刺!
赤裸裸的諷刺!
諷刺他葉天為了儲君之位東奔西走!
葉天臉色瞬間鐵青,身后護衛(wèi)怒目按刀,眼看便要發(fā)作!
“夠了!”
輪椅上的張干子眉頭緊鎖,終于沉聲開口。
“燕王殿下!”
“登門為客,便該有客人的樣子!”
“這里是魏國公府的家宴,不是燕王府!”
“老夫與龍老難得聚首,葉小友更是龍老恩人!”
“若殿下是來攪擾宴席,敗壞興致的,那老夫這‘師公’的臉面,怕也請不動您這尊貴王爺了!”
“還請入座,安靜用膳,莫要傷了和氣!”
師公?
葉天望向張干子,明顯一愣。
他方才視線盡在葉修的身上,未料到舅舅的恩師也在!
一想到此人乃是舅舅最尊敬的人……
他臉上怒色狠壓下去,換作恭敬神態(tài),連忙行禮。
“原來是師公在此,晚輩失禮了?!?/p>
“不知師公在此休養(yǎng),驚擾了師公,還請恕罪。”
話語一頓。
他直起身,目光掃過葉修,強壓怒火,“既然師公開口,本王自然要給師公這個面子,不與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庶人’一般見識!”
說完。
他不再看葉修,徑直走到為他預(yù)留的主賓位前,一撩袍角沉臉坐下,正欲開口挽回顏面,結(jié)果……
他看見了一副讓他繃不住的場面!
魏國公龍隼!
棋王張干子!
居然輪流給葉修敬酒!
“葉小友,來喝了這一杯!”
“老夫這一杯也得跟上,今日不醉不歸!”
葉天麻了!
兩位德高望重的耆老,竟向一個晚輩后生敬酒?
更將葉修置于席間中心!
那本該是他該有的待遇!
他強忍不快,端起酒杯欲向龍隼敬酒,試圖重新掌握主動。
然而……
龍隼和張干子仿佛沒看見他的動作,繼續(xù)興致勃勃地與葉修談笑碰杯。
“葉小友,日后常來府上,老夫這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待他日得閑來江南,老夫親自為你引路!”
草!
真的不將自己放在眼里???
葉天臉色鐵青,再次舉杯轉(zhuǎn)向張干子,想借“師公”的身份找回場子。
可回應(yīng)他的,仍是二老對葉修的殷勤勸酒,以及更令他心梗的一幕……
李師師巧笑倩兮,夾了塊醉蟹放入葉修碟中:“葉郎,嘗嘗這個!”
姬如雪不甘示弱,箸尖夾起清蒸魚片:“夫君,這味清淡?!?/p>
寧紅夜則默默將一箸翠綠時蔬送入葉修碗中……
葉天:“……”
他,咋感覺自己像是多余的人?
他舉著酒杯的手僵在半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滿桌佳肴,其樂融融。
唯有他,像被一道無形屏障隔絕在外的小丑,而所有人都圍著葉修而轉(zhuǎn)。
而他堂堂的燕王,竟成了無人問津的局外人……
欺人太甚?。?/p>
他怒了!
一巴掌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