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說一套做一套,還裝得那么委曲求全,情深義重,將人哄騙至死。
魏逢春算是看明白了,對于那些涼薄寡恩之人來說,任何人都可以犧牲,死又算得了什么?最多會讓他難過一陣子,卻不會在他心里留下任何影響。
他照樣榮華富貴,照樣美人在懷……
那些渴望著,男人會在你死后為你痛哭流涕,為你懊悔不已的場景,簡直就是臨死前的笑話,不切實際的幻想。
帝后恩愛,人所共睹。
“皇后娘娘,到時辰該喝藥了?!辟N身宮女蕙蘭上前行禮。
陳淑儀的身子,本就靠著藥物撐著,可不敢斷藥。
“先扶皇后去暖閣休息吧!”裴長恒關懷至極,“莫要耽擱了吃藥,身子要緊?!?/p>
陳淑儀起身,淺淺行禮,“臣妾先告退?!?/p>
走了走過場,擺足了皇后的架子,算是對底下眾人的警戒,目的達到了,她這皇后便可以功成身退,想來不會有人如此大膽,還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造次。
“臣女陪著皇后娘娘?!标愂缛萜鹕?。
外人感慨,陳太師教女有方,長女端莊為后,次女溫恭謙遜,敬愛長姐。
聽得陳太師滿臉笑意,更不免多喝幾杯。
陳家如日中天,對于整個家族來說,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可多少人眼紅,巴巴的盯著這塊肥肉,樹大招風,最終后果如何,誰又能知?
從始至終,洛似錦都沒吭聲,魏逢春坐在他的側后席面,努力的平復心緒,默默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現(xiàn)在聽到的所有話,來日都可能成為她所能利用的刀子。前朝與后宮,從來不是分割體,而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存在。
對面席位上,郡主裴靜和與旁人攀談,一回頭便瞧見自家兄長,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一處看,不由得順著他視線望去。
原以為是看上哪個小宮女,或者是歌舞姬的,到時候帶回王府做個陪床也就罷了。
誰知……
“兄長莫要起歪心思?!迸犰o和微醺,“有些人可不是咱能沾的,不管是姓洛的,還是我們父王,都不會允許這種事發(fā)生,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看看就好,別的就不要想。”
裴長奕挑眉看她,“管得真寬,還是考慮考慮你自個吧!父王沒回來之前,不好好挑一個,回頭還不知要把你許給誰呢?要是一不留神,吃大虧的可就是你。”
外人瞧著和睦的兄妹情,關起門來總免不得有所爭搶,誰也饒不了誰。
“這就不勞煩兄長擔憂,我自有主張?!迸犰o和端起酒盞,旋即一飲而盡。
兄妹二人都是邊關回來,自不似皇都養(yǎng)出的嬌人。
歌舞升平,眼前滿是花花綠綠。
天空有煙火綻放,灑落滿園的色彩斑斕。
魏逢春揚起頭,她進宮的第二天,就是皇帝立后的日子,也是這樣漫天煙花,她在翠云軒抱著玨兒,冷清清、孤零零的聽著外頭的鼓樂齊鳴,聽著所有人齊聲高唱著“皇后千歲”之音。
音猶在耳,人已非昨。
洛似錦徐徐側頭,正好瞧見她揚起頭看煙火時,修長而白皙的脖頸,光亮中落在她面上,可她眼底卻是一片漆黑,平靜得宛若一潭死水。
只在眼尾處,落一抹令人不察的微紅。
煙花落,前塵盡。
歸來非故人,此心是殺心。
“天涼喝點熱湯,暖身也暖心?!甭逅棋\將一碗熱湯,放在魏逢春的案臺上,“不要亂跑,諸事都與你我無關?!?/p>
他意味深長的一句話,讓魏逢春斂去心思,面上浮現(xiàn)一絲笑意,“多謝哥哥提醒,我定好好吃席,只看不說不湊熱鬧?!?/p>
“乖?!甭逅棋\淡然飲茶。
他不喝酒,甚至于可以說是滴酒不沾,從不讓自己做任何會失去理智之事。
自律如此,半點不允。
熱湯微甜,入口溫熱正好。
氤氳的熱氣蒙住了雙眼,借著迷霧看向洛似錦,若非他的出身……以他現(xiàn)在的身份,滿皇都的女子都該趨之若鶩,都想嫁給他吧?
真是可惜了。
不過,聽他這么說,應該很快就會有熱鬧看了吧?想來也是,皇后一直病著,這么多貴女都眼巴巴等著后宮的位置呢!
宴上鶯鶯燕燕,推杯換盞。
觥籌交錯間,言笑晏晏。
暖閣。
陳淑儀虛弱的躺在軟榻上,喝了藥便有些昏昏欲睡,招招手示意妹妹靠前,“容兒,你不必在這里陪著我,去幫我盯著前面。你是我的親妹妹,除了你……我不會輕信任何人?!?/p>
“姐姐?”陳淑容擔憂,“你這身子是強撐著到此,我不放心姐姐?;噬夏沁呥€有父親和兄長在,想必不會出什么亂子。”
陳淑儀嘆口氣,“父親年紀大了,有些事情猶顧不及,兄長是個性子魯莽之人,喝了酒更是腦子糊涂,所以姐姐還是信你。”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陳淑容自然也不好再推諉。
“既如此,那我就去替姐姐盯著?!标愂缛萜鹕硇卸Y,“姐姐安心養(yǎng)著。”
語罷,陳淑容轉身出門。
待陳淑容走后,陳淑儀閉了閉眼,讓蕙蘭上前,伏在她耳畔叮囑了兩句。
“都聽明白了嗎?”陳淑儀問。
蕙蘭跪地行禮,“奴婢明白,主子放心。”
外頭的煙花,真好看。
鶯歌燕舞之下,人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有人提前離席,有人繼續(xù)紙醉金迷。
“皇上,您醉了?”夏四海攙著裴長恒起身,“老奴先扶著您去春風殿歇息吧!”
裴長恒起身,醉眼朦朧的掃一眼席上眾人,默默的吐出一口氣,任由夏四海攙著離開,只不過走的時候回眸一瞥,恍惚間好似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晃了晃腦袋,他覺得自己是真的吃醉了,竟然會看到她……
不在了!
早就不在了!
沒了,都沒了。
夏四海攙著裴長恒離開,宮人早已暖了春風殿的爐子,這會過去正好。
夜風寒涼,酒醉之后卻是越吹越上頭。
等著裴長恒進了春風殿,竟已東倒西歪,不知道是真的喝醉了,還是因為別的?
“都下去!”裴長恒閉著眼睛擺手,“朕要一個人靜一靜,誰也不見?!?/p>
“是!”
宮燈落下昏黃的光亮,斑斑駁駁。
小太監(jiān)急匆匆奔跑在長廊里,攔住了一人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