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了馬車,魏逢春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這密閉狹仄的車廂,讓她坐立不安,宛若重新回到了四四方方的宮墻內。
掙不開,甩不掉。
車內氛圍尷尬,裴長恒不是感受不到,可他就是無所顧忌,橫豎是出了宮,再者……他什么都沒做,甚至于連她的一根毛都沒碰到,就算到了洛似錦跟前,又能指責他這個皇帝什么呢?
“洛姑娘似乎很抗拒朕?你在怕朕?”裴長恒瞇起眸子,若有所思的盯著她。
魏逢春緊了緊袖中手,“回皇上的話,您是九五至尊,誰人不敬您畏您?”
怕皇帝,不是人之常情嗎?
聞言,裴長恒點點頭,“說得也是,可這天下不怕朕的人也很多。”
魏逢春心思婉轉,這是在點洛似錦?
馬車忽然停下,前方有人攔路。
突如其來的戛然而止,出于慣性,魏逢春險些栽倒在地,所幸一把抓住了窗棱,這才堪堪坐穩(wěn)。
裴長恒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到底來不及抓住她。
魏逢春瞧了一眼,他訕訕收回的手,趁著這個空檔快速朝外走去。
夏四海已經下了馬車,這會就在車前站著。
“世子!”
夏四海行禮,心下有點發(fā)虛。
“夏公公?”裴長奕若有所思的盯著他,“你怎么在這?”
說著,他抬眸看了一眼馬車,心中了悟。
“老奴出宮為皇上辦事。”夏四海到底是見過世面的,回過神來便恭謹回答,極盡小心翼翼,可不敢輕易透露皇帝的行蹤。
當然,如果是被裴長奕自己發(fā)現(xiàn),那就另當別論。
裴長奕緩步行至馬車邊上,恰魏逢春快速從車內鉆出,正好打了個照面。
一瞬間,大眼瞪小眼。
四目相對,兩臉懵逼。
裴長奕幾乎是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攙著她下馬車。
下一刻,簡月從后面沖上來,快速攙了魏逢春一把,“姑娘小心,仔細腳下?!?/p>
雙腳沾到地面的瞬間,魏逢春有種死而復生的釋然,給了簡月一個安心的眼神,這才慢悠悠的轉身,沖著裴長奕行禮,“世子?!?/p>
“洛姑娘怎么在車內?”裴長奕不解。
夏四海有些緊張,生怕魏逢春說漏嘴。
“世子果真想知道?”魏逢春睨了一眼身后。
裴長奕了悟,“方才我路過,看見左相去了前面,說是要給你買胭脂,要不要領你過去?”
“那就有勞世子領路,兄長定是在那里等我?!闭f著,魏逢春沖著馬車方向行禮,便頭也不回的跟著裴長奕離開。
沒有人比裴長恒更危險,也沒有比她更了解,裴長恒現(xiàn)在的心中所想。
魏逢春走得飛快,跟在裴長奕身后鉆進了一條巷子,愣是沒敢回頭。
“里面是皇上吧?”裴長奕開口。
魏逢春也不瞞他,連連點頭,“是!”
“皇帝看中你了?”裴長奕又道。
魏逢春連退兩步,“世子切莫胡說,事關女子清白,縱然我此前鬧過糊涂事,如今業(yè)已不同,還往世子慎言?!?/p>
語罷,她像是動了氣,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
“洛姑娘?”裴長奕一愣,旋即上前,“是本世子說錯話了,你莫……”
可惜,人家沒理他。
葉楓站在后面,懷中抱劍,摩挲著下巴看著這一幕,不由得皺起眉頭,“世子,您也沒說錯,道什么歉?”
“這到底不是南疆,養(yǎng)在皇都里的姑娘,是泡在蜜罐里長大的,名節(jié)大如天?!迸衢L奕無奈的搖頭,“我方才一番話,等于把她架在火上烤,若是被人聽到……她會名節(jié)不保?!?/p>
葉楓瞪大眼睛,“還是南疆好。”
“那是因為南疆有我父王守著,沒那么多破規(guī)矩?!迸衢L奕其實也不喜歡約束,策馬長鞭,恣意揮灑,那才是他的童年。
可惜這里,到處都是條條框框,到處都是規(guī)矩。
“好在郡主能適應。”葉楓小聲說。
裴長奕白了他一眼,“沒看出來她也暴躁了?”
尤其是面對六扇門的時候,一股子怨氣十足的模樣,哪兒適應了?分明是小心翼翼的藏起來,不敢在別人面前,輕易露出鋒利的爪子。
“她為什么對洛逢春感興趣?還不是看人家箭法好,想著能動武的姑娘,都不是那種小心眼,斤斤計較的存在?當然,還有她那該死的勝負欲?!迸衢L奕還不知道自家那妹子。
一起長大的兄妹,暗自較勁了多少年。
他要做什么,她必定跟著,他跟誰接近,她定要搶過來。
葉楓撓撓頭,嘿嘿笑著不說話。
“不過這一次,皇帝要倒霉了?!迸衢L奕皺了皺眉頭,“洛似錦可不是好欺負的,敢動她的妹妹……”
葉楓一怔,“他要弒君?”
“嘖!”裴長奕狠狠皺眉,“這不是南疆,別嘴上沒把門的,到時候說你栽贓誣陷,送你去黑獄吃鞭子,你可別哭著爬出來?!?/p>
葉楓喉間滾動,早就聽說黑獄之名,豈敢再言。
二人走出巷子的時候,早就沒了魏逢春出身影。
待二人走遠,魏逢春才從墻那頭冒出來,顯然將方才的對話聽得清楚,轉頭與簡月對視一眼,這才快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