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好似凝固,仿佛被摁下了暫停鍵。
魏逢春站在那里,瞧著立在人群之前的洛似錦,四目相對的瞬間,兩個人都揚起了會心的笑,穿過人群,仿佛越過了溝壑,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地,魏逢春不緊不慢的朝著他走過去,瞧著他風塵仆仆的樣子,發(fā)髻都有些凌亂,不似平日里的從容自若,想來是終于得了她的消息。
“哥哥?”她低喚。
洛似錦三步并作兩步,在她剛邁開步子的那一刻,就已經沖了上來,快速抱緊了她。
祁烈一抬手,眾人旋即背過身去,無一人敢抬頭。
“嗤……”魏逢春吃痛。
洛似錦當即松手,將掌心落在她的肩頭,竟是不敢下力,“受傷了!”
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沉下來。
“皮肉傷,不打緊。”魏逢春其實也有些詫異,“哥哥怎么料到,我在這里?”
洛似錦緩和了神色,“回去再說?!?/p>
既是身上有傷,自然是要快些回去,他得知曉她到底傷在何處?嚴不嚴重?何人所傷?那輛馬車的主人又是誰?
“走!”洛似錦牽起她的手。
走的時候特意從偏門離開,盡量避人耳目。
這件事暫時不宜驚動旁人,免得有人從中大做文章,到時候真的惹出什么禍來,又或者是被人禍水東引,著了他人的道。
“對了哥哥?!蔽悍甏汉鋈婚_口,“此前有一女子,于危難時與我相識,后來走散了,這會應該還在宮里,就是不知道藏在何處?又或者是被何人所藏?!?/p>
洛似錦警覺,“女子?”
“是!”魏逢春點頭,“說是叫竹音,也算與我患難一場?!?/p>
洛似錦睨了祁烈一眼,“找!”
“是!”
祁烈想著,既是在宮里,應該不難找到。這四四方方的墻,四四方方的天,一個小丫頭片子,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
馬車上,魏逢春言簡意賅的說了經過,從山莊到林子,再到冷宮。
“方來時?”洛似錦沒聽過這個名字。
魏逢春也沒聽過,“不曾聽過,權當胡謅。不過這個叫云姑的,可能還在附近,就是不知道這張假皮還會不會出現(xiàn)?”
“你疑心是他?”好半晌,洛似錦才吐出這么一句。
馬車已經停在了左相府后巷,魏逢春沒有下車,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與洛似錦對視,“如果我說是,并且他已經疑心我,哥哥當如何作想?”
“沒有證據(jù),他奈何不了你。”洛似錦周身凜冽。
魏逢春當然知道,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他奈何不了自己,可這樣步步試探,很讓人作嘔,活著的時候不曾給與的保護,死了還有必要嗎?
“難道還要綁在這棵歪脖子樹上嗎?”魏逢春搖搖頭,“若如此,便活該?!?/p>
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死過一次之后,就該記住自己曾經的愚蠢,若還要犯蠢,真是天理不容。
“不管你做什么選擇,都是極好的?!甭逅棋\幽幽啟唇,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前提是,確保自身周全,今日之事不可再有?!?/p>
魏逢春哽了一下,好半晌才伸出手,“我的袖箭還有小黑都丟了?!?/p>
不是丟了,是被人沒收了。
該死的東西,到最后也沒把袖箭還給她,還弄丟了小黑……
當然,她覺得小黑應該不是落在他們的手里,而是因為雨夜寒涼,這小東西離開了自己之后便開始了沉睡,如今還不知道窩在哪個角落里冬眠呢!
冬日雨夜,正是好眠。
“小事。”洛似錦如今不擔心這些,倒是對那個叫竹音的女子,頗感興趣,“那個女子……”
魏逢春皺了皺眉,“覺得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許是我現(xiàn)在已經無法再輕易相信陌生人了,又或者是直覺?”
她說不上來,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罷了,先回去再說。
簡月早早的等在了房間里,見著魏逢春回來,撲通就跪在了地上,“奴婢該死,請姑娘責罰?!?/p>
“起來!”魏逢春趕緊把人攙起來,“這事不是你的錯,我亦是大意了,不過這樣挺好,我沒死,還牽扯出一些難得的消息?!?/p>
說這話的時候,魏逢春與洛似錦對視一眼。
宮里這條線的確難得,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收獲。
“姑娘,熱水準備好了,奴婢這就伺候您沐浴更衣,別的不說,先洗個澡去去晦氣?!焙喸卵劢怯行┌l(fā)紅,眼睛滿是血絲,可想而知這些日子,必定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魏逢春頷首,“好!”
只不過,關起門來,褪下外衣,簡月便傻眼了。
“姑娘?”簡月面色瞬白。
魏逢春的身上帶著條條杠杠的鞭痕,瞧著何其觸目驚心,連帶著手腕上都滿是青紫勒痕,幾乎是一身的傷。
“別激動。”魏逢春顯得很平靜,“不過是一些皮外傷而已,沒什么要緊的,待清洗干凈之后你且?guī)臀疑纤幈闶恰!?/p>
簡月回過神來,也不敢再耽擱,擦背的時候便小心避開了魏逢春身上的傷口。
等著沐浴完畢,她便伏在了床榻上。
說不疼,不可能。
昨夜淋了雨發(fā)了燒,即便吃了兩貼藥,傷口亦是惡化,這會紅腫的紅腫,化膿的化膿,雖然沒那么嚴重,卻也傷得不輕。
魏逢春這會伏在床榻上,光潔的背上密布鞭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放松下來,藥勁兒過了好一會,身上又開始微微起熱。
腦子渾渾噩噩,人也跟著昏昏沉沉。
“姑娘?”簡月低喚。
魏逢春伏在床榻上,懨懨的閉上眼睛。
“姑娘?”
簡月緊了緊手中的藥盂。
魏逢春沒有回答,雙眸緊閉,好像睡著了?
眼皮子很沉,魏逢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概是回到了自己的舒適區(qū),完全放下了警惕,全然沒有任何的防備。
她聽到簡月在喚她,可眼皮子就是睜不開,身上熱乎乎的,后來又因著冰冰涼涼的膏藥,將體溫降了下來,舒服到了極點。
“簡月,輕點。”她閉著眼睛,無力的嘟囔,“疼。”
坐在床邊的人聽得她的呢喃,似乎猶豫了一下,其后便以指尖捻了膏藥,輕輕點在她的傷處,動作輕柔而緩慢,暈開的膏藥一點點的滲入傷處,讓灼熱的傷口逐漸降溫。
舒服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