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裴長奕離開之后,裴竹音的面上便再無笑意,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里,摸了摸大紅嫁衣上合歡花,但到底沒有多說什么。
左相府與永安王府的婚事,如期舉行,畢竟是帝王賜婚,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有所耽擱。
魏逢春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不好,雖然回來了,但時常處于神魂游蕩的狀態(tài),不過今日聽得外頭的吹吹打打,還是硬撐起了身子,“外頭……什么聲音?”
“姑娘你醒了?”簡月上前,擰了濕帕子,輕輕擦拭著魏逢春的面頰,讓她能舒服些許,“今日是爺成婚的日子,外頭熱鬧著呢!您先別出去,免得大家沖撞了您!”
魏逢春清醒了片刻,“成婚?”
“嗯!”簡月頷首,“也該進(jìn)來了,否則如何繼續(xù)?”
魏逢春揉著眉心,“還是要盡早解決的好,否則一直拖著,的確不是個事兒。兄長那邊,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吧?”
“爺方才還來看過您,只是您一直睡著,所以沒有叫醒您?!焙喸滦⌒囊硪淼拈_口,“姑娘,現(xiàn)在覺得好些嗎?”
魏逢春撐著身子下了床榻,“替我梳洗。”
“是!”簡月趕緊將她攙至梳妝鏡前坐著。
神魂拉扯的疼痛與煎熬,是最為難受的,她一會陷入黑暗,一會又掙扎脫離,如此反復(fù),反復(fù)如此,靠的是執(zhí)念,是不想被抓回裴長恒身邊的怨念,她想要自由,可以自己做主,可以為自己和玨兒報仇,而非繼續(xù)做攀援的菟絲花。
“姑娘?”簡月有些擔(dān)心,“若是您受不住,可以不必過去。奴婢會陪著您守著您,您不必硬撐著,一切以身子要緊,前面的事情爺都會自行處置?!?/p>
魏逢春面色蒼白,但精神還算可以,“不打緊。”
“是!”簡月動作麻利。
不多時,魏逢春走出了房門。
風(fēng)撩起了周遭的紅綢,發(fā)出獵獵聲響。
外頭鼓樂齊鳴,賓客盈門。
左相成親,娶的還是永安王府剛認(rèn)回來的小郡主,不可不謂之轟動,自然是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以后也算是半個皇親國戚。
何況,誰人不知左相洛似錦,昔年在先帝跟前伺候,從最初的小太監(jiān),到總管大太監(jiān),最后因為護(hù)駕有功而得封官位,一步步走到今時今日的地步。
說好聽了,是傳奇。
說難聽了,還不知是靠什么上位呢?
先帝子嗣不多,甚至于可以用子嗣凋敝來形容,究其原因,曾有傳言說是先帝好男風(fēng),不好女色,是以三宮六院如同虛設(shè)。
尤其是先帝不愛去后宮,不是西山行宮就是御書房,瞧著是勤勤懇懇的地位,但宮里的流言蜚語卻在悄無聲息間,快速流向民間。
關(guān)于帝王的流言,知道也得當(dāng)不知道,誰敢大庭廣眾的宣之于口?
但因為這些流言蜚語,讓洛似錦的官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甚至于充滿了戲謔與嘲諷。好在黑獄的出現(xiàn),讓一切流言瞬間歸于寂靜。
洛似錦對此倒是全然不在乎,身居高位,若是經(jīng)不得這些流言蜚語和詆毀,遲早會摔得粉身碎骨,所謂聲譽(yù)……是最無關(guān)痛癢之事。
一抬頭,瞧著站在回廊盡處的魏逢春,洛似錦神情微震。
四目相對,風(fēng)吹著檐下紅綢翻飛,大紅喜服何其刺眼,卻又帶著清楚明了的艷烈。
紅色艷俗,卻也火熱。
洛似錦穿著大紅喜服,靜靜的站在回廊盡處,看著緩步走來的魏逢春,唇角微微揚(yáng)起,“身子不舒服,不要出來吹風(fēng)。風(fēng)大,容易迷人眼。”
“很好看?!蔽悍甏洪_口,“這一身真好看?!?/p>
洛似錦低眉打量著自身,“像不像小時候你給我穿的紅襖子?”
聞言,魏逢春先是一愣,其后噗嗤笑出聲來。
半晌后,她點(diǎn)點(diǎn)頭,很肯定的回了一句,“像!”
“恭喜。”魏逢春低聲說。
洛似錦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就當(dāng)是先練一練,來日免得生疏。”
“哥哥這是要娶多少個?”魏逢春虛弱的笑了笑。
洛似錦忙握住她的手,借助他的支撐,她才能穩(wěn)穩(wěn)站在原地,“一個?!?/p>
耳畔,鼓樂齊鳴,歡聲笑語。
葛思懷上前,“爺,該去迎親了?!?/p>
魏逢春抽手,卻被洛似錦死死握住。
下一刻,洛似錦張開雙臂,彎腰輕輕抱住了她,力道略重,仿佛要將她融入懷中,揉進(jìn)骨血里,“乖乖在家等我?!?/p>
“嗯!”魏逢春低聲應(yīng)著。
洛似錦松開手,與她擦肩而過,風(fēng)撩起衣袂,大紅喜服真的很刺眼,瞧著喜慶……可她卻怎么都笑不出來,只能瞧著那一抹刺眼的紅,漸行漸遠(yuǎn),最后消失在視線里。
“姑娘?”簡月上前。
魏逢春還站在原地,風(fēng)吹得纖瘦的身子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會被風(fēng)吹散。
“成親應(yīng)該覺得高興吧?”魏逢春開口。
想起了自己當(dāng)年,也曾穿過嫁衣,只不過那時候的嫁衣只是紅布粗制,無依無靠也只是靠著村里人的見證,與裴長恒行了夫妻之禮。
那時候覺得,就算是粗茶淡飯也無所謂,只要夫妻齊心,只要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什么都不重要。
可惜,她到底想錯了。
一朝龍在天,凡土腳下泥。
登高所見,早已面目全非。
“娶自己喜歡的人,才會高興吧?”簡月回答。
魏逢春回過神來,似笑非笑的點(diǎn)點(diǎn)頭,“有道理?!?/p>
滿大街都是熱熱鬧鬧的,吹吹打打,鼓樂齊鳴,所有人都瞧著一身喜服的左相洛似錦,騎著高頭大馬,領(lǐng)著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朝著永安王府而去。
“哎呦,左相大人瞧著還怪俊俏的?!?/p>
“一身紅衣,襯得那叫一個唇紅齒白,這皇都城內(nèi)怕是無人能比?!?/p>
“俊俏有為什么用,不好事……”
“噓,你不要命了,也不看看這是什么日子?也不看看這是誰?”
大喜的日子,當(dāng)然不能說這些,誰不知道左相大人的脾氣不好,何況現(xiàn)在還得加上一個永安王府,永安王的脾氣也是出了名的不太好!
吹吹打打,鳴鑼開道。
十里紅妝是歡喜,歡歌笑語皆長樂。
一身嫁衣的裴竹音緊張的絞著帕子,坐在了梳妝鏡前,胭脂水粉糊了一臉,華貴的首飾掛滿全身,稍稍一動便是叮當(dāng)作響。
“來了來了,左相來迎親了!”喜娘笑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