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熱熱鬧鬧,后院就顯得有點冷清了。
越是鞭炮齊鳴,越是鼓樂不歇,越顯得后面空空蕩蕩,瞧著隨風(fēng)搖曳的紅綢,魏逢春靜靜的坐在院中秋千上,神情還算平靜,只是眼皮子耷拉著,仿佛累極了。
“姑娘?”簡月有些擔(dān)心,“您若是覺得不舒服,就回房去歇著吧?爺那邊有人伺候著,不會有什么問題?!?/p>
外頭的人也都知道,洛家姑娘舊疾犯了,這些日子身子不適,自然也不會挑刺。
“好熱鬧。”魏逢春靠在秋千上,風(fēng)吹動衣擺,讓她有種恍惚之感,“今年的好事一樁連著一樁,怎么不算好呢?”
簡月垂下眼簾,沒有多說什么。
“簡月,我想去看看。”魏逢春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徐徐站起身來,“簡月,我們?nèi)タ纯窗桑 ?/p>
簡月抿唇,“姑娘受得住嗎?”
“走吧!”
她趕過去的時候,前廳已經(jīng)行完了大禮,新嫁娘已經(jīng)被攙回了新房,剩下的便是洛似錦作為主家的招待。
多少文武大臣都在受邀之列,甚至于帝王都在。
這是賜婚,帝王作主婚人,也沒什么問題。
皇后有孕在身,身子不便,此番還在西山行宮里養(yǎng)著,自然是不會出現(xiàn)在此處,所以陪著裴長恒一起來的,是昭儀陳淑容。
言笑晏晏,推杯換盞。
洛似錦保持著一貫的溫和笑容,成婚除了這一身大紅喜服,別的倒是什么都沒變,就像是置身事外的人,平靜從容,淡然自若。
這哪兒是成婚?
就是辦個席面,邀請滿朝文武來吃一頓飯,與帝王設(shè)宴差不多的意思。
魏逢春虛弱的站在那里,瞧著他在人群中穿梭,大概是覺得累極了,默默的坐在了欄桿處,疲倦得垂下腦袋。
“姑娘,風(fēng)大!”簡月?lián)?,小心翼翼的為她攏了攏大氅。
魏逢春倒是想去討杯喜酒喝,奈何身子狀況不允許,連站起來的氣力都沒了,仿佛那股子拉扯勁兒,又將她牢牢的束縛住,可她不甘于宿命困鎖,只想掙脫。
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不斷的接觸不斷的行走穿梭……
“姑娘!”簡月攙起她,“別看了。”
別看了!
看得再多也沒用,到處都是大紅喜字,到處都扎心。
風(fēng)吹得人搖搖晃晃,腦瓜子都暈暈乎乎的。
魏逢春倒不見得多傷心,只是有點難受,想著多看看熟悉的人,熟悉的景兒,讓自己保持清醒,她現(xiàn)在昏睡的時間和次數(shù),越來越長,越來越多。
她是真的怕??!
怕有朝一日,便是自己也控制不住。
誰都不想成為他人的提線木偶,成為他人的傀儡。
驀地,有腳步聲響起。
簡月眉心陡蹙,人都在前廳,這會有誰會在這里。
下一刻……
“皇上!”簡月當(dāng)即行禮。
魏逢春倒是想起身,奈何身子無力,只能坐在石頭上,靠著假山石壁,吃力的喘著氣,“皇上為何在此?”
而且,身邊就跟著兩個人。
一個隨行的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劉洲,一個大太監(jiān)夏四海。
“聽說姑娘舊疾犯了,便過來看看,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迸衢L恒看到她的時候,先是愣怔了一下,其后眼底翻涌著清晰的驚喜。
那一刻,魏逢春隱約意識到了什么。
“洛姑娘的舊疾……好似有點嚴(yán)重?!迸衢L恒蹲下來,與她目光平視。
魏逢春靠在石壁上,面色蒼白的看著他,抿唇不語。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裴長恒仿佛是在發(fā)問,又好像是早有答案,“洛姑娘身子不好,此番也算是沖沖喜了?!?/p>
魏逢春垂下眼簾,默默的別開了視線,盡量不去回應(yīng)裴長恒。
“洛姑娘為何這般抗拒朕?”裴長恒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睨著她,“是因為朕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看不明白的事情?所以洛姑娘是在害怕?”
魏逢春輕嗤,“皇上是九五之尊,天下人人敬畏,如何能不怕?臣女蒲柳之姿,委實不配皇上惦念,還望皇上能放過。”
“放過?朕也想??!可有些事情不是從一開始就注定的嗎?”裴長恒意味深長的笑說,“春兒,朕會等你的。等你回來!”
羽睫駭然揚起,魏逢春身形微微繃直,下意識的握緊了袖中拳,身子略略輕顫。
四目相對,她不避不閃不躲,唯余無邊的冷意。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朕。”裴長恒仿佛有些心虛,深吸一口氣,打量著她如今的容臉,“朕只是想找回丟失的東西罷了!屬于朕的,誰也別想染指。”
魏逢春忽然扯起唇角,笑得何其嘲諷,“東西?倒也是!不過是逗弄的玩意罷了,皇上何必耿耿于懷,天下好事多不勝數(shù),但總歸有那么一兩件不如人意,皇上該往前看,不要一錯再錯?!?/p>
“帝王無錯,永遠(yuǎn)都不會有錯。”裴長恒斬釘截鐵的回答。
魏逢春斂眸。
簡月在旁行禮,“皇上,姑娘身子不適,奴婢先送姑娘回去。”
“身子不適就回去好好睡一覺。”裴長恒盯著魏逢春,她如今的虛弱和疲倦,幾乎一覽無余,不是裝的,是真的快撐不住了,“各歸各位,各行其道,理該順其自然。”
簡月攙起魏逢春的時候,魏逢春虛弱的晃了晃,回頭目色森然的盯著裴長恒,“皇上所言極是,人應(yīng)該順其自然,而不是逆天而行,否則上天怪罪,怕是悔之晚矣?!?/p>
“朕是天子?!彼卮?。
魏逢春嗤笑,“何為天子?”
“你!”裴長恒面露慍怒。
連妻兒都保護不了的天子嗎?
呵!
何其可笑的……天之驕子??!
“簡月,我們走?!蔽悍甏阂嗖揭嘹叺碾x開。
簡月小心翼翼的攙扶,不敢回頭。
及至走出去好一段路,魏逢春才吃力的拍了拍簡月的手,“別擔(dān)心,沒什么大礙?!?/p>
“來!”簡月攙著魏逢春坐下。
魏逢春現(xiàn)在走一會就得歇一會,但這會倒是挺高興的,“有劉洲在,你確定……沒被發(fā)現(xiàn)嗎?”
“姑娘方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若是后續(xù)沒被發(fā)現(xiàn)的話,奴婢應(yīng)該算是得手了?!焙喸缕鋵嵰矝]有十足的把握。
魏逢春額頭的冷汗涔涔而下,“先不管了,凡事都得試一試才能死心,可萬一呢?萬一成功了,便可免去兄長諸多麻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