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交給裴靜和,幾乎就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宮里的手段,和王府后院的手段,其實沒太大的區(qū)別,有人的地方就有見不得光的腌臜,別看永安王府沒有妾室沒有側(cè)妃,可想進入永安王府的女人,卻不在少數(shù)。
尤其是在南疆這地方,苦寒之地,多少人想求一隅庇護,想要天家富貴,避免顛沛流離與苦寒。
“郡主?”魏逢春開口,“我……”
裴靜和拍了拍她的脊背,“放心,沒事的。也不必覺得感激,這深宮之中本來就沒有好人,你莫要相信任何人?!?/p>
魏逢春看向她,“郡主對這皇宮,好像沒有好感?”
“我父王是永安王,是先帝的兄弟,你知道的吧?”裴靜和開口。
簡月已經(jīng)打開了門窗,將香爐送了出去,交給秋水處置。
“原本,他是最有資格登上皇位的,得皇爺爺恩寵,可惜啊……”裴靜和嘆口氣,“后宮那些腌臜手段,再多的恩寵斗不過人心,再這四四方方的高墻內(nèi),一旦動了殺念,便是萬劫不復(fù)。我父王當(dāng)時太年輕了,所以他贏不了?!?/p>
贏不了,只能韜光養(yǎng)晦。
遠離了皇都,遠離了皇權(quán),只有這樣才能活下來。
活下來之后呢?
不擇手段的成長,不擇手段的將一切攬入手中,唯有手握大權(quán),才能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然后靜待時機,最后反敗為勝。
永安王就是這么做的,也是這么等著的……
“你知道當(dāng)年先帝給我父王下過多少次毒,動過多少次手嗎?表面上的兄友弟恭,君臣相敬,可實際上呢?”裴靜和搖搖頭,“人心這東西,真的很毒很毒,旁人看不到你身上的傷,所以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千萬不要動手?!?/p>
這話,似乎是在告誡魏逢春。
魏逢春定定的看著她,有些故事,她從裴長恒的口中知道不少,比如說永安王的事情,她知道永安王為什么會去南疆,也明白現(xiàn)在的南疆被朝廷成為——小朝廷。
這就意味著,永安王在南疆的身份地位,和自立為王沒區(qū)別。
帝王、皇權(quán),最忌諱的就是擁兵自重。
“別怕!”大概意識到了魏逢春的神色變化,裴靜和兀自笑了笑,“沒事了。不說了?!?/p>
魏逢春忽然主動抱了抱她,“南疆的日子不好過吧?沒關(guān)系,以后都會好了。”
裴靜和忽然愣了愣,好半晌才笑出聲來,輕輕拍著魏逢春的脊背。
“沒事了?!?/p>
她們都說沒事了,可會沒事嗎? 只是跟自己和解,而不是糾結(jié)其中,傷害與痛苦永遠都不可能忘記。
屋子里的香味散去,冷風(fēng)嗖嗖的,好在魏逢春裹著大氅,倒是沒什么大礙,等著簡月重新合上了門窗,裴靜和伸手捻起了銅剔子,輕輕挑撥著炭火,屋子里才算重新暖和起來。
“以后不要用香了?!迸犰o和叮囑。
簡月奉茶,畢恭畢敬的推出去。
魏逢春點頭,“原本就是春風(fēng)殿的東西,也都是宮里人擺弄的,我自不會再碰??ぶ?,外頭如何了?我哥哥……”
“洛似錦不是個孬種,他很聰明也很有能力,身為他的妹妹,你該悲春傷秋,不管發(fā)生何事都要站起來,免得丟了他的臉,讓他不安生?!迸犰o和意有所指。
魏逢春沉默著不再說話。
“心里難受,那就熬一熬,熬出頭給他看。”裴靜和說得很平靜,“人這一輩子,誰還不是孤身一人呢?”
魏逢春皺眉看她。
“黃泉路上,不都是一個人走的嗎?怕什么?”裴靜和似笑非笑,“這事可不能興師動眾,否則血流成河的太難看了,春兒這么漂亮,應(yīng)該不想這樣吧?”
魏逢春點頭。
“城外山洪爆發(fā),淹沒了不少村子,等雨停之后,我會帶著人出城設(shè)粥棚,到時候上請皇帝,放你出來。你且等我!”裴靜和喝了口水。
魏逢春轉(zhuǎn)頭看向窗戶,外頭的雨好像小了一點?
但,還是噼里啪啦的。
“我等著郡主的好消息?!蔽悍甏貉劭粑⒓t。
裴靜和想著,洛似錦對她而言,到底是極為重要的,看她強忍悲傷的模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身就往外走,“好了,我先回去了!記住了,不要哭,不要為天底下的男人哭,一個兩個都不是東西?!?/p>
“知道了?!蔽悍甏红o靜的站在那里,目送裴靜和離開。
不瞬,簡月進門。
“姑娘,郡主走了?!焙喸麻_口。
魏逢春拭去眼角的淚痕,喝了口水平復(fù)心緒,“沒什么大礙,想來是騙過她了?!?/p>
“姑娘,郡主對您似乎有種不一樣的感情,奴婢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就是有點……有點說不上來,好像、好像對您不太一樣?!焙喸滦跣踹哆丁?/p>
魏逢春偏頭看她,“莫要胡思亂想,不過是引我為知己罷了,畢竟她說的話,我都懂,她不說出口,我也懂?!?/p>
“是嗎?”簡月抿唇。
魏逢春走到了門口,瞧著外頭的雨,到處都是稀里嘩啦的水聲,可真是嘈雜而刺耳。
“這雨什么時候才能停?”魏逢春小聲嘀咕。
簡月抬頭,“現(xiàn)在宮里的人都在議論著,說是這場大雨……嗯,就是最近那些事情皆為不祥之兆。所有的事情都是從皇后娘娘有孕開始,說得有鼻子有眼的?!?/p>
“有人動手了?”魏逢春忽然笑了。
簡月想了想,“應(yīng)該是?!?/p>
“有點意思,那就看看未央宮這位能撐多久?”魏逢春轉(zhuǎn)身回去。
簡月快速合上了門,“姑娘好好休息,郡主會去查香料的事情,這鍋……皇上背定了,永安王府與皇上不可能齊心協(xié)力。”
“人心亂了,我們才有機會?!蔽悍甏壕彶阶叩酱查竭呑拢爱?dāng)你身在棋局,看不見出路,察覺到危險的時候,那就退出這戰(zhàn)場,讓剩下的人相互撕咬,咬死一個算一個,等著最后回來收場便是?!?/p>
簡月垂眸,“姑娘所言……極是!”
“裴竹音呢?”魏逢春問。
簡月上前低語。
“好大的膽子!”魏逢春裹了裹后槽牙,“以前怎么沒瞧出來,她的膽子這么大呢?還以為弄點小心思,演演戲便也罷了,沒成想……她是真不怕死??!”
簡月點點頭,“大雨傾盆,擾人清夢,適合相擁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