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時候真的可以狠辣到這樣的程度嗎?表面上深情厚誼,表面上溫柔繾綣,可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卻是樁樁件件都沾著血。
裴長恒可以隱瞞玨兒還活著的事實,眼睜睜的看著她痛苦,看著她撕心裂肺,最后做出絕望的反擊,任由她跳下高高的宮墻,摔得粉身碎骨。
而現(xiàn)在,他竟還可以理直氣壯,毫無愧疚和負(fù)擔(dān)的告訴她,只要大業(yè)可成,他對另一個枕邊人以及腹中孩兒,都可以不管不顧,甚至于生殺予奪……都好似天經(jīng)地義一般。
這樣的男人,還自詡深情?
大概是一下子接受不了太多的事情,魏逢春忽然就沒了動靜。
“春兒?春兒!”裴長恒駭然,“來人,傳太醫(yī)。”
太醫(yī)來了,但也瞧不出別的,畢竟這副皮囊委實虛弱,大概是有些情緒上頭,怒火攻心,才會導(dǎo)致暈厥,好在也沒什么大礙。
習(xí)慣就好!
“好好照顧。”裴長恒沒多說什么,只是叮囑了簡月兩句,轉(zhuǎn)身便出了門。
魏逢春醒來之后,大概是不想看到他的,她需要一定的時間去消化,他給與的這些消息。
“皇上?”夏四海有些擔(dān)心。
裴長恒緩步走在長廊里,連日來的雨,讓人心都跟著浮躁起來,“不會有事的,她只是一時間接受不了太多的現(xiàn)實罷了!等她想明白,她就會留下來,徹徹底底的留在朕的身邊,不會再想著離開了。”
“若是如此,倒也是極好的,也不必皇上費了那么多的心思。”夏四海如釋重負(fù)。
皇帝一門心思撲在魏逢春身上,夏四海和劉洲看在眼里,其實打心里都覺得這不是好事,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只會影響皇帝的大業(yè)。
好在如今倒是解決得差不多了,只要魏逢春能好好待在春風(fēng)殿,來日榮華富貴必定少不了她,前程錦繡也會等著她。
人一走,簡月如釋重負(fù),慌忙查看魏逢春的狀況。
這一次魏逢春是真的被氣狠了,的確是厥過去了,畢竟這樣的事情劈頭蓋臉砸下來,尤其是涉及到了兒子,讓她一時間無法承受。
“姑娘?”簡月?lián)鷳]的低喚。
方才太醫(yī)施針,魏逢春后續(xù)便醒了,只是皇帝不走,她便不想睜開眼。
如今聽得簡月低喚,這才慢慢悠悠的睜眼看過去。
“姑娘?!焙喸滤闪丝跉狻?/p>
魏逢春面色蒼白,徐徐坐起身來,卻一個人發(fā)愣良久,直到簡月的呼吸節(jié)奏都亂了,她才低低的開口,“簡月,我覺得我可能要死在這宮里了?!?/p>
“姑娘可不敢胡說?!焙喸滦捏@,“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p>
魏逢春坐在那里不說話,話是這么說了,但心里卻不服輸,死過一會的人,怎么甘心就這樣輸了?她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
于是乎,她仔細(xì)的想了想,復(fù)盤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所有做過的事情,經(jīng)手過的東西,樁樁件件,肯定有跡可循。
如果玨兒真的還活著,那人會被藏在哪里?
裴長恒如果沒有說謊,那這里面肯定忽略了什么?
“姑娘?”簡月提心吊膽,“您……”
魏逢春拽住她的手,示意她坐下來。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
那就……
從長計議。
他們肯定忽略了什么?
只是這么一來,滿宮都知道,皇帝如今對待魏逢春的態(tài)度,這可不是什么好事,一個兩個都在擔(dān)心,這位左相府的姑娘,怕是要飛上枝頭了……
若是得寵,回頭寵冠后宮,勢必與陳皇后一爭高下。
未央宮這邊動了胎氣,消息很快傳了出去。
安居宮里的陳昭儀,修剪花枝的時候,冷不丁剪斷了手中的梅花枝。
四下,忽然安靜下來。
“主子?”宜冬擔(dān)慮的望著自家主子。
陳淑容瞧著剪斷的梅花枝,“其實也沒有修剪的必要,畢竟不是冬日了,過了年便是春,春日里的桃花開得比梅花更好?!?/p>
“主子,還不到桃花開的時候?!币硕吐暬貞?yīng)。
陳淑容瞧著手中被剪錯的梅花枝,眉心微微擰起,“是啊,桃花還沒開,所以梅花尚且可以將就,可等到桃花開了呢?梅花凋零,桃花盛開,誰還記得傲雪之色?”
“皇上此舉大概也是為了安撫人心。”宜冬解釋,“畢竟左相才出事沒多久,皇上就擢升右相為當(dāng)朝丞相,廢黜了左右丞相的官階,落在別人眼里,免不得有些刻薄。如今若是善待左相府的姑娘,想來能挽回聲譽(yù),免得落人口實?!?/p>
陳淑容抬眸看她,“你信嗎?”
“奴婢不知,但想來會有人這么覺得?!币硕吐暬卮?。
陳淑容忽然笑了,“沒錯,會有人這么認(rèn)為?!?/p>
“主子?”宜冬又道,“那邊動不動叫太醫(yī),估摸著身子不太好?!?/p>
這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
陳淑容重新?lián)炱鹨恢γ罚砥鸺糇有藜裘坊?,眉眼溫柔,燭光溫和的落入眸中,像是凝了點點星光,唇角已止不住彎起。
“柔弱才能得皇上寵愛?!标愂缛菀馕渡铋L的開口,“咱們這位皇上,最喜歡的就是弱柳扶風(fēng)的女子,嬌俏溫柔,帶著幾分病西施的美感。”
宜冬又道,“杜美人今夜又去了明澤殿?!?/p>
“相似的容貌,是她最大的優(yōu)勢,不過未央宮都沒吭聲,咱能說什么呢?”陳淑容似笑非笑,“現(xiàn)如今這后宮,別的都不忙,就這子嗣上才是最要緊的。當(dāng)初魏氏的大皇子,之所以如此得長姐記恨,是因為那是皇帝的長子,而魏氏又是帝王的結(jié)發(fā)妻?!?/p>
這樣的光環(huán)加持下,魏妃成了滿宮里的眼中釘。
哪怕皇帝刻意的避開,可是,愛與不愛依舊可以瞧出端倪,再不得寵的后妃,依舊一個人獨住一宮,這不是不愛,這是獨寵、是刻意的保護(hù)。
正因如此,魏氏遭人嫉恨,落得如斯下場……
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
“只要不是魏氏所出,不管是哪位皇子……都可以爭一爭。”陳淑容瞧著修剪好的花枝。
淡淡的梅花清香,在屋子里彌漫開來,在這宮里就得先耐得住性子,才有機(jī)會往上爬。
“外面的雨好像停了?”宜冬道。
陳淑容轉(zhuǎn)頭看向窗戶,雨停了,明日應(yīng)該是個好天氣吧!
就是不知道,洛似錦的尸體在哪發(fā)臭發(fā)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