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琳死了,就死在陶林面前,但他沒有進去。
一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地上的血都干了,陶林才進了門,一步一踉蹌,也分不清楚這會是腿在走,還是人在走,腦子里一片空白,入目所見皆是她的血。
視線里,滿是殷紅之色。
一下子癱跪在地,陶林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摸到的卻是滿手的血,好不容易把人抱在懷里,卻是冷得入骨。
他抱緊了懷中的人,涼透了,甚至于有點僵硬,沒有半分活人的氣息。
“琳兒……”他張了張嘴,喊出來的名字都是破碎的,伸出手合上了她的眼。
死不瞑目!
她死得很決絕,卻也不甘心。
“睡吧!”陶林閉了閉眼,“累了就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給我?!?/p>
有淚滑落,無聲無息。
心里很清楚,這是誰做的孽!
這筆賬,遲早會討回來的……
當然,裴長奕也是嚇一跳,委實沒想到這秋琳竟是這般剛烈。
“卑職該死!”葉楓垂下眼簾,“當時卑職沒料到會如此,想出手攔阻已經來不及。”
秋琳的動作太快了,在判斷形勢不利,孤立無援之后,立刻就做出了自盡的決斷,不給任何人留一絲一毫的機會。
“這倒是跟她那主子一模一樣?!迸衢L奕好似有點明白過來,為什么父王會說裴靜和勝過他,手底下教出來的奴才,竟也與她一般無二。
剛烈,果決,毫不拖泥帶水。
對人狠,對自己更狠。
但凡秋琳猶豫一秒,此刻就已經是階下囚,生與死都會拿捏在裴長奕的手里,到時候會有什么下場,那可就不一定了。
興許會有人來救她,又或者是作為一枚棄子,也可能……死在裴長奕的手里!
結局難料。
但秋琳果斷,早早的避開了一切。
既然不可料,那就自己決定。
“消息肯定會傳到郡主的耳朵里,秋水和秋琳都是郡主的左膀右臂,這……”葉楓心有余悸,“怕是郡主不會善罷甘休。”
裴長奕拂袖而去,“那就硬碰硬罷了!”
葉楓頓了頓,無奈的跟上。
硬碰硬?
王爺那邊如何交代?
氣得裴玄敬又摔了一套瓷盞,直罵蠢貨!
果然,這天底下真的有扶不起的阿斗,任憑你如何點撥,怎樣提拔提醒,都只會梗著脖子,一根筋的越走越遠,所以說……人很難握住眼界以外的權勢。
塞進你手里的,都會被你揮灑殆盡!
消息到了南疆的時候,裴靜和一個人坐在窗邊很久,不吃不喝,就這么靜靜的看著窗外的墻頭,那站著一只麻雀,嘰嘰喳喳的,來來回回的在墻頭走動,不進來也不飛走。
魏逢春趕過來的時候,先看到的是眼眶通紅的秋水,“你……”
“奴婢沒事,郡主她……”秋水抹著淚。
嘴上說著沒事,但一母同胞的親姐妹沒了,怎么可能真的沒事?
“我去勸勸,你先去歇著吧!”魏逢春低低的寬慰,輕輕拍著她的手背,“這里交給我,你不必在這待著?!?/p>
秋水張了張嘴,卻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淚珠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簡月!”魏逢春低喚。
簡月頷首,扶著身子有些搖晃的秋水離開。
魏逢春推門而入,屋內昏暗,唯有窗口處余留光亮,安靜的地方,坐著安靜的人,安安靜靜的看向窗外。
秋水和秋琳是陪著裴靜和一起長大的,三個人雖為主仆,卻如同至親手足。
在永安王府,在南疆這地方,裴靜和懷揣著滿腔的不忿與不甘心,唯有這二人一直靜靜的陪著她,寬慰她,不管發(fā)生何事都會第一時間保護她,永遠都堅定的站在她身后。
“郡主?”魏逢春壓著腳步聲進門。
裴靜和沒動靜,依舊看向外頭,“兩姐妹一起跟著我的,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秋水有點手腳功夫,但她不是習武的好料子,不如秋琳……秋琳是個好苗子,連師父都夸她有天賦?!?/p>
“好多次,都是秋琳救我,要不然我早就死了。她為我刺探情報,為我到處去拼命,為了我……死了!死在了皇城,我連最后一面都見不上。”
裴靜和閉了嘴,眼眶有些干澀,竟是流不出淚來。
魏逢春沒說話,走過去張開雙臂,輕輕的抱了抱她,“郡主,若是秋琳在天有靈,必定也不忍心見你如此,她所有的一切希望都在郡主的身上,必定希望郡主能得償所愿。如我,如秋水,我們所有人的命此刻都交付在郡主的手中?!?/p>
說到這里,魏逢春哽咽了一下,“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也會跟秋琳一樣,做同樣的選擇,毫不猶豫的棄車保帥。落在他們的手里,早晚也是個死,與其被折磨還不如自我了斷?!?/p>
至少,還能留個全尸。
至少,不會受人掣肘。
“不會有那么一天的,絕對不會!”裴靜和音色狠戾,“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傷我!我不會放過他們的,絕對不會!秋琳這筆賬,我一定會算!”
魏逢春深吸一口氣,“所以振作起來,難受一陣子就好,可以哭,可以喊,等到過去了就先放一放,重新拿起刀劍?!?/p>
握緊了刀劍,就不怕有人傷你。
“別說話,讓我抱一抱?!迸犰o和抱住了她的腰肢,將腦袋埋在魏逢春的懷中,溫熱的呼吸昭示著屬于裴靜和的悲傷與隱忍。
情如姐妹,一朝生死離別。
除卻她的母妃,也就是秋水和秋琳待她真心,可現在真心去了大半……
原以為有父王在,裴長奕不敢撕破臉,沒想到他如此迫不及待。
秋琳的傷那么重,好不容易醒來,怕她受不住舟車勞頓,才讓她留在皇城,說好了下個月就可以來南疆跟他們匯合。
說好了……
都不作數了!
裴靜和抱緊了魏逢春,力道箍得她腰間微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