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聯(lián)系上那個伍經理,其實不難。
當初鐘遠送東措去的那個種植園背后的老板,叫沈容文,也就是文姐!
這些年,除了剛到西北時,鐘遠和文姐通過兩回電話之外,他們之間就再沒有聯(lián)系過。
當初,要不是情況特殊,東措實在需要一個相對穩(wěn)妥的地方養(yǎng)傷,鐘遠也不會主動去聯(lián)系文姐。
這是當時他在這南泰唯一能想到的資源。
當然,文姐還是一如既往,熱心又仗義。
可鐘遠不好意思。
這跟他麻煩陳銘江他們不一樣。跟陳銘江之間,他們是可以各取所需的。陳銘江他們這樣的身份,在這南泰待著,總會有能用到他的地方。他不客氣,他們自然也不會跟他客氣。
可,欠了文姐的,他卻不一定有機會能還上。她不缺錢,不缺人,生意場上即使遇上了什么麻煩,也不是他能插手的。
而且,他如今鐘遠的身份,也算不得清白,文姐若是跟他來往多了,難免會有麻煩纏上身。
所以,如非必要,鐘遠是不愿意去打擾她的。
可眼下這情況,處處不對。
東措和二尕子這兩個人,對于鐘達來說,是不一樣的。兩人因為他來了這南泰,雖然后來大家分道揚鑣,可若是真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鐘達心里恐怕一輩子都會有個結。
鐘達這小子,雖然話不多,但其實是很重感情的。
要不然,當初也不會那么傻,趕都趕不走,非得要跟他死一塊!
因此,鐘遠帶著鐘達在種植園附近找了個小旅館安頓下來后,他就撥通了文姐的電話。
文姐接電話,向來及時。
電話通后,鐘遠一開口,文姐就笑了起來,道:“我昨天還想呢,你這小子去了南泰后,總也沒個聲,沒想到,我們姐弟倆還真是心有靈犀,今天你就來電話了!”
鐘遠心里微暖,寒暄了幾句后,才開口說道:“您在武尼市市郊那個種植園的經理,姓伍,您有印象嗎?”
“你說的是伍大強吧,他怎么了?”文姐問道。
鐘遠笑道:“沒什么,我有點事想找他,所以想跟您要一下他的聯(lián)系方式,不知您這邊有沒有?”
文姐回答:“我這邊沒有,你等我一下,我打個電話問一下?!?/p>
“好的?!?/p>
話落,文姐便掛了電話,沒兩分鐘,文姐的電話就重新打了回來。
文姐把伍大強的號碼報給了鐘遠后,又說道:“我也不多問你,不過,你得記住,真要有個什么難處,就開口。姐姐我其他的大忙或許幫不上,可一些小事情應該還是能幫得上的,別總擔心還不還得上!我想幫你,也不是為了讓你還的!”
鐘遠默了默后,道:“文姐,我知道了?!?/p>
“行吧,那就掛了吧,有空的時候,想著給我來個電話,哪怕報個平安也行,不然我也總惦記!”
“好!”
掛了電話后,鐘遠點了根煙,一個人站了許久。
故友帶來的溫暖,總會讓人忍不住生出些許妄念。而這也是他這些年刻意去遺忘這些人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人啊,總是會容易高估自己。
鐘遠好不容易將那些妄念給壓下后,趕緊撥通了文姐給的伍大強的號碼。
伍大強接得很快,嘟聲才響了兩下,他就已經接通了。
“哪位?”伍大強略帶著口音的南泰語從手機里傳了出來。鐘遠無甚表情地答道:“伍經理是嗎?”
“對。你是……”
“我是文姐的朋友,姓徐,你現在在哪里?我想去種植園參觀一下,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方便?”鐘遠說道。
伍大強沉默了一下后,反問:“徐先生現在在哪邊?”
“我在曼市?!辩娺h回答。
“我現在不在種植園,要過幾天才會回去。這樣,等我回去了,我聯(lián)系您,您看行嗎?”
“方便給我個具體日期嗎?因為,我過幾天就得回國,在這里待不了幾天?!辩娺h又道。幾秒后,伍大強給了個時間:“這樣,三天!三天后,我應該就能回武尼市那邊,您看這時間您來得及嗎?”
“那……行吧!”鐘遠應了下來。
掛了電話后,鐘遠眉頭就皺了起來。
從剛才對話里伍大強的反應來看,很顯然,伍大強十有八九沒在尖竹府。而且,從他遮遮掩掩的態(tài)度來看,伍大強現在所在的位置,所做的事情,恐怕都不太能見得了光。
那么,二尕子和東措的事,還真有可能不太妙。
鐘遠想了想后,又重新給文姐去了個電話,跟她打聽了一下尖竹府這個種植園的事。結果果然不出他所料,沈容文在南泰總共兩個種植園,一個小的在武尼市,另一個大的在素叻府。
那么,這尖竹府種植園跟伍大強之間又是什么關系呢?
如果說,伍大強只是幫這個種植園拉人,那還好些,怕只怕,他也沾上了些不該沾的生意。
比如,人口。
當初在華賽縣恰烏特港口里被他們找到的那十七個人,可都是從尖竹府或者羅勇府這一帶種植園里出來的勞工。那些人,好些年紀都跟東措和二尕子差不多。
鐘遠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
這猜測,暫時肯定不能跟鐘達說。
他琢磨了一下后,又給陳銘江打了個電話,讓他幫忙去查一查這個種植園的幕后老板具體是誰,聯(lián)系方式又是多少。
這事,倒也不難查。一個多小時后,陳銘江就把鐘遠要的資料發(fā)了過來。
鐘遠照著上面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好一陣,對方才接起來。
“陳其陳老板是嗎?”鐘遠率先開口。
對方嗯了一聲:“你是哪位?”
“哦,我姓徐,叫徐時。我在國內是做進口水果生意的。我聽人說,您在尖竹府那個種植園出的榴蓮品質很不錯。我最近正好在附近,所以想進去參觀一下,不知道您這邊方不方便找個人安排一下?”鐘遠說完,對方沉默了一會后,問了一句:“我這電話你是從哪里找到的?”
鐘遠笑笑說:“哦,我是托朋友幫我打聽的。我有朋友之前跟您的種植園有過合作。”
對方疑心似乎挺重,聞言,又問:“你這朋友叫什么?”
“我這朋友姓沈,不過,您可能沒聽說過,她跟您這種植園合作是去年之前的事情了,現在已經不做這水果進口的生意了!”鐘遠聲音從容,完全聽不出這一切不過都是他臨時胡謅出來的說辭。
對方這回大約是信了,于是,很快松了口,問:“你現在在種植園附近嗎?”
“對,我就在大門口附近呢!”鐘遠回答。
“那行,那你稍等一下,我讓人過去找你?!?/p>
“好。多謝陳老板!”鐘遠說完,對方略有些敷衍地嗯了一聲后,就掛了電話。
鐘遠也沒跟鐘達說,自己一個人便去了種植園門口。剛到沒一會兒,便有人從里面出來了。
是個華國人。
四十歲左右的樣子,上身白色短袖,下面是米色休閑褲。
人不高,微胖。
出來時,微微皺著眉,目光掃過周圍,與鐘遠對上后,便立馬在臉上堆上了笑。
“徐先生吧?”他走過來,一邊笑著問,一邊伸出手。
鐘遠伸手與他握了握后,道:“怎么稱呼?”
“哦,我姓陳,你叫我老陳好了!”對方笑著回答。
“這不合適,要不我喊您陳哥吧,行嗎?”
對方一聽這話,臉上那點笑意稍稍真切了一點?!白甙?,我們先進去,邊走邊聊!”他說著,側過身,等著鐘遠上前后,與他一道并肩往里面走去。
鐘遠對榴蓮并不了解,不過,聊天這個事,他勉強還算擅長。
十來分鐘后,鐘遠狀若隨意地提到:“我之前還參觀過幾個種植園,有一個在武尼市的,他們那個種植園的經理跟我說,你們這里的榴蓮算是尖竹府所有種植園最好的了!”
“武尼市的種植園經理跟你說的?”老陳微微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問:“那個經理姓什么?”
鐘遠想了想后,答道:“好像是姓伍吧!”說著,又問:“您認識?”
老陳點點頭:“認識。都是搞榴蓮種植的,多少有些來往。”
“我聽他說,你們各個種植園之間,人員也會有流動是嗎?”鐘遠又問了一句。
而這話一出口,老陳臉上的笑意明顯就僵了一下,雖然很快恢復了正常,可鐘遠正盯著他呢,又豈會錯過。
“對!”老陳點頭笑道:“這幾年不是疫情嘛,人手嚴重不足,所以各個種植園之間都會互相借調人手。我們去年借過最遠的是從素叻府那邊來的!”
鐘遠跟著笑了兩聲后,便又把話題岔開了。
又過了半小時,老陳顯然已經有了些不耐,鐘遠也識趣地停了腳,看了看時間后,便問道:“陳哥晚上有時間嗎?要不一道吃個飯?這日后若是有機會合作,說不定還得要多麻煩陳哥呢!”
有飯吃,老陳自然也不拒絕,笑著就答應了。
二人三兩句把時間地點定了后,鐘遠就在老陳的陪同下離開了種植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