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說得沒錯。
他們這樣耗下去,形勢只會對鐘遠越來越不利。
這里的警報器已經(jīng)響了一會了,外面那些人必然已經(jīng)注意到了這邊。一旦,那批人的撤退攔住無望,園區(qū)的人手肯定會大量往這邊來。到時候,鐘遠確實是有可能落入插翅也難飛的局面。
不過,那些都是之后的事情,可眼下,插翅也難飛的是這門后的女人。她只要敢從門后露頭,她就必死無疑。
黑暗中,鐘遠拿著手電,慢慢往前挪了一步。
又一步。
“我們各退一步如何?”女人顯然也很清楚自己眼下的困局,見鐘遠不接話,她再次開了口。
“如何退?”鐘遠出了聲,腳下則又往前挪了一步。
此時,他距離那扇門頂多三米。
“你走,我不攔你?!迸苏f道。
鐘遠稍一沉吟,道:“可以,不過,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說?!?/p>
“這樓里的人都在往外跑,只有你下來了。你來找什么?”鐘遠一邊問,一邊又往前挪了一步。
此時,他距離那扇門只有兩米左右了。
門后,女人沉默了下來。
鐘遠瞇了瞇眼后,右腳后撤了半步后,身體微微往下一壓,接著人便如彈簧一般往前躥了出去,眨眼之后,砰的一聲,他整個人都撞在了那扇門上。
只聽得一聲悶哼聲從門后傳出,鐘遠閃到一旁,槍口隨著手電的燈光掃去,對在了那女人臉上。
女人靠墻站著,左手捂著腦袋,燈光落到她臉上時,她閉上眼笑了起來。
接著,她舉起了手,做出了投降姿態(tài)。
鐘遠瞇眼盯著她看了兩秒后,開口道:“轉(zhuǎn)過身,面朝墻。”
女人猶豫了一下后,照做了。
鐘遠把手電咬在了嘴里,上前將槍口頂?shù)搅怂砉窍路降陌枷萏?,而后,收了她的手槍,又在她身上搜了一遍,確定沒有其他武器后,伸手捏住她的后脖子,一把將她扯到了身前。
剛一靠近,鐘遠就從這女人身上聞到了一股消毒水味,他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
他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現(xiàn)在就帶著這女人上樓,這女人在這園區(qū)里的地位必然不低,有這女人做人質(zhì),他脫身不難。
另一個則是,將這女人打暈,然后再一把火燒了這里??扇绻@女人暈過去了,對方不知她死活,可未必會買這個賬。到時候,萬一外面圍著的人比較多,鐘遠想突圍可就不容易了。
鐘達他們還在外面等著他,他如果陷在了這里,鐘達那小子十有八九會回頭來找他,到時候多半還得再搭上一個。
想到這里,鐘遠也不再猶豫。
雖說,這地方如果能燒了,對于這個園區(qū)來說,必然是一大損失??墒乾F(xiàn)在形勢不容他在這里多耽擱,既如此,該放棄的時候就得放棄。
樓梯間里此時已經(jīng)沒有腳步聲了。
警報器還在響。
鐘遠帶著女人站在一樓的樓梯門后聽了一會,除了警報聲,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音。
外面可能沒人,也可能是有一堆人就在這門后拿著槍等著。
他伸手推著女人壓到門上,然后就這么將門緩緩?fù)馔崎_。
不料,這門才剛打開了一條縫,便有大量濃煙一下涌了進來。女人貼著門,嗆了一大口,猛烈咳嗽了起來。
鐘遠在她身后,發(fā)現(xiàn)不對,立馬就屏住了呼吸,倒是沒有吸入。
他也并不理會女人的痛苦,徑直推著女人就從門內(nèi)擠了出去。外面既然這么大的煙,那肯定不會有人,至少門口這一塊肯定是沒人的。
一出來,鐘遠才發(fā)現(xiàn),這一樓已經(jīng)幾乎全是煙了。大量的濃煙,從電梯井,還有一些其他地方不斷地冒出來,擠滿了整個一樓。
女人咳得很厲害,幾乎要站不住了。鐘遠捏著她的脖子,半推半提地往外跑去。
大門口,濃煙滾滾而出,在周圍彌漫著。鐘遠抬眼掃去,黑漆漆一片,不見任何人影。從這樓里出來的人,也不知逃去了哪里。
噠噠噠的槍聲突然響起,一連串的子彈穿過了煙霧,朝著他這邊瘋狂掃射而來。
開槍的人似乎并不在意此時從里面出來的人到底是敵是友,他只在意是死是活!
很顯然,他要的是死。
鐘遠毫不猶豫就把女人頂了上去。
女人的咳嗽聲戛然而止,身體劇烈顫動了幾下后,便在鐘遠的手中一下子癱軟了下來。
鐘遠頂著女人的尸體,腳下飛快,出了門后,將女人的尸體一扔,就沿著墻邊往后繞去。
出了樓,有了這夜色的遮掩,鐘遠就如魚入了大海一般,再難被捕捉到蹤跡。
這里的槍聲很快就停了。
而另一邊,那批人似乎已經(jīng)脫困,槍聲還有,但不多,東一聲,西一聲,卻都在前面這塊。
后面那塊區(qū)域始終安靜得很。
鐘遠猶豫了一下后,還是往后面摸了過去。
沒一會兒,他就到了禁閉區(qū)附近。
就在他準備往之前翻墻出去的那個位置去的時候,忽然,不遠處的黑暗中,響起了一道咳嗽聲。
聲音短促,咳到一半,就突然小了聲,應(yīng)該是捂住了嘴巴。
呵!還真巧了!
鐘遠剛才選擇往后來的時候,其實想過,有可能會撞上那批人。
那批人是從水路進來的,但園區(qū)的人估計到目前為止還沒發(fā)現(xiàn)這一點。那批人大約也看出來園區(qū)并不知道他們是從哪里進來的,所以,從原路返回,是他們最好的選擇。但,為了成功把目標帶出去,那批人必然會分成好幾路來混淆園區(qū)那些人的注意力。這也是為什么那些槍聲,東一聲西一聲地響著,卻都在前面這些區(qū)域,沒有一聲是從后面這塊區(qū)域里傳出來的。
但,園區(qū)的人之前想不到,多多少少也跟鐘遠放的那兩把火有關(guān),手忙腳亂之下,總是難免思路混亂??扇缃駮r間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久,園區(qū)這邊還是有可能會察覺到不對勁的。
水路出去的口子多半只有一個,對方一旦想到,那么只要在那個口子安排人守著,等這些人一冒頭,一梭子過去,不死算命大。
到時候前有狼后有虎的,這些人被困在水下,要么淹死,要么頂著子彈冒死一搏。
總之,風險不小。
想到此,鐘遠稍一猶豫,便主動出了聲:“水路不能走!”
話落,對方便有人輕喝了一聲:“誰在那?”
鐘遠微微愣了一下,不知為何,這說話之人的聲音,聽著莫名的有些許耳熟。
“剛才給你們解了圍的人!”鐘遠再次開口,邊說,邊往旁邊悄悄挪了兩步,以防萬一。
對方忽然安靜了下來。
幾秒后,對方忽然開口:“徐時?”
鐘遠一愣:“你是……”對方的聲音愈發(fā)耳熟了,可鐘遠有些想不起來到底是誰了!但對方僅憑他兩句話就能聽出他是徐時,說明在西北的時候,對方應(yīng)該是跟他很熟的人。
而且,對方報出他的名字時,那聲音里,雖然沒有太多情緒,可也沒有明顯的厭惡。這說明,他們之前的關(guān)系就算沒有很好,但至少也不是仇人。
不是仇人的熟人,還能有這般身手帶著人到這園區(qū)里來撈人的,可不多。
鐘遠忽然笑了起來!
這世界,還真他娘的有意思!
“我的酒吧呢?你交給誰了?”一句話便已表明了他知道他是誰了!鐘遠拿出手電朝他們的方向閃了一下。
接著,他便瞧見一個身影從旁邊的黑暗中貓著腰走了出來,沖著他這邊快步靠近了過來。
此時不是寒暄的好時候。兩人相視一眼,微微一笑后,便又不約而同地收起笑意,認真了起來。
“你那里幾個人?”鐘遠問。
臉上畫了油彩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后,道:“連我三個,外加一個女的?!?/p>
“跟我走!”鐘遠說道。
男人只稍稍遲疑了一下后,便點頭應(yīng)了下來:“好!”
說完,他沖著他剛來的方向招了下手。而后,鐘遠便見三道身影從那邊躥了出來。兩個男的,前后夾著一個年輕女子,快步?jīng)_到他們身邊停下后,紛紛朝著鐘遠看了過來。
那兩個年輕男子臉上也都涂著油彩,看不清面容,不過,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此時全是好奇!
鐘遠也不多解釋,示意他們跟緊后,便率先朝著禁閉區(qū)方向跑去。
他之前翻墻的位置,就在禁閉區(qū)的西面。
那兩張椅子還在原地,鐘遠讓他們幾人先上了墻,而后他將這兩張椅子又給拖回了麻子哥那個平房里,而后,放了把火。
火勢逐漸大起來時,他已經(jīng)越過了墻頭,落到了對面。
此時,已經(jīng)有人上了外墻墻頭,上方的鐵絲網(wǎng)上被剪開了一道口子。顯然,他們準備得比鐘遠充分多了。
鐘遠看著墻頭上的那人從背后掏出繩子往下拋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回頭看向旁邊的男人:“你們本來就沒打算再走水路回去吧?”
男人笑了一下:“我以前在你眼里難道就這么傻?有墻不翻,非得去潛那個臟水,我腦子有病??!”
鐘遠笑了起來。
是他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