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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祈禱

那十來個男男女女,基本都跑到了東面門廳。關著的玻璃門被輕松推開,晚風呼呼而進,充滿了自由的味道,讓人振奮。

可,觸手可及的不止是自由,還有死亡。

子彈從門外的黑暗中而來,無情地穿透了這些年輕的身體。

絕望而又恐懼的尖叫,甚至壓過了槍聲。

不算明亮的燈光從門內透出,落在門口的臺階上,幾具年輕的身體橫陳其上,鮮血自他們身下蜿蜒而出,逐漸匯聚成灘。

門內,剛才被落在后面時恨不能自己長出四條腿的五人,此時擠做一團,縮在門旁的角落里,瑟瑟發(fā)抖。滴滴答答的水聲從他們腳下傳來,在潔白的瓷磚地面上逐漸形成了一灘微黃的水漬。

風卷著鮮血的味道,逐漸填滿了整個門廳。

可,那些躲在暗中開槍的魔鬼,卻始終沒有露臉。

不知在等些什么。

鐘遠他們依舊還在電梯廳內。

或許,以他們現在的情況,他們可能更應該去展覽室躲著。但,一來,展覽室的門,只是普通木門,根本擋不住子彈,而且一間展覽室有前后兩扇門,同樣需要兩個人守。二來,到時候,對方人手都集中在了展覽室外,他們想要突圍就更難了。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里是個陷阱已經無疑。但,吳江他……鐘遠還是信的。他不是信吳江這個人,他是信自己的直覺。

這次見面,他雖然在那個基地察覺到了不少可疑的地方,可在吳江這個人身上,他并沒有感受到什么威脅。

更何況,他剛才一直在想,他沒有想到任何可以讓吳江背刺他的理由!

當初在西北那種情況下,吳江都能站到他這一邊了,那么如今他們久別重逢,根本沒有任何的利益沖突,也沒有任何的矛盾,吳江又有什么理由非要站到他的對立面去?

既如此,那么吳江如此反常,只能說明一點。

那就是,三樓早就張好了口袋,只怕當時吳江和小何二人一上去,就直接掉進了人家的口袋里。

想到這,鐘遠轉頭望向鐘達,輕聲問:“蛋還有嗎?”

鐘達摸了摸,掏出一個,頂著一眾驚恐的目光,直接甩手朝他扔了過來。

鐘遠探手穩(wěn)穩(wěn)接住后,徑直走到防火門跟前,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后,便示意幫忙壓著門的那三個人退開些。

三人一見,連忙聽話退開。

鐘遠又聽了一會,而后,忽然一把將門拉開了一條縫,甩手就將手雷扔了出去。

頓時間,大喊聲,腳步聲雜亂而起,一下子就將這樓梯間里的寂靜攪了個稀碎。可,緊跟著,轟然而起的爆炸聲,又將這突然而起的混亂給強行壓了下去。

鐘遠死死壓著門,爆炸聲剛落,他便迅速拉開了門沖了進去。

砰!

砰!

連著兩聲槍響,將一個被炸傷了腿,倒在地上正在爬的人給解決了之后,鐘遠又一把拽起這人的尸體,將他往樓下扔了下去。

這點動靜,頓時引來了一串槍聲。

手電光循聲而去,砰砰!又是連著兩槍,圓形的光亮里,一道身影在轉角處摔了出來。身后,鐘達趕著那些人涌了進來。

鐘遠朝他做了個往上的手勢。

鐘達會意,率先往上。

鐘遠跟在剩下的那八人身后,防備著后面。

樓道狹窄,上下都可來人,但其實對于鐘遠他們來說,是有優(yōu)勢的。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對方的手雷。

所以,鐘遠讓這些人跟鐘達保持了半層樓臺階的距離。

如此一來,即便有手雷從上面下來,半層樓的距離,再加上轉角的墻壁遮擋,就算不能完全擋住手雷的傷害,也會小很多。

至于從下方上來的手雷么……一來,從下往上扔沒那么好扔,二來,鐘遠有一定自信,能保證這些人不會有扔手雷的機會!

一行人很快路過了被捆住門的二樓,到了三樓防火門后。鐘達蹲在了三樓通往四樓的樓梯拐角處,警備著。

鐘遠則悄悄推開了一絲門縫,往里望去。

里面很黑,比之樓道里的伸手不見五指,也不遑多讓。

三樓的格局,很可能和之前的五樓是差不多的,否則的話,這電梯間不應該會這么黑!鐘遠透過門縫,打量了兩眼,而后,又緩緩將這防火門推開了一些,差不多一個人正好能通過時,他伸手從口袋里摸了顆子彈出來,然后沿著地面,滾了出去。

子彈在瓷磚地面上滾動時,發(fā)出了輕微的細響,但在這寂靜無聲的電梯廳里,卻格外地清晰。

鐘遠等了兩秒不見動靜后,突然用力,一把將右側防火門用力往外一推,防火門大開的同時,他手中手電則朝著左側掃了過去。

光亮所及之處,空蕩蕩確實沒有人影。

這可就有些奇怪了。

要么,吳江他們已經不在三樓了。

要么,對方想要來個請君入甕!

鐘遠正琢磨,身后有人輕喊了一聲:“樓下有人上來了!”

看來,這里多半就是請君入甕了。否則,以對方幾次交手都沒占到便宜的這種局勢,對方不該再迎頭而上,反正,他們只要守住了大樓的出口,他們就占據著不敗之地。

不過,既是請君入甕,那這層樓里,想必人手不少。

鐘遠稍一遲疑,還是走進了這電梯廳。

電梯廳兩側玻璃門都關著,他剛進來,其他人也迅速跟了進來,鐘達最后。

一進來,鐘達就將門給關上了。

之前幫著壓門的那幾人,十分自覺,不等鐘達招呼,就已主動走過去,壓在了門上。

鐘遠與鐘達二人一人一頭,各自走到了玻璃門邊,往外面望去。外面同樣黑漆漆的,不過,大概也能看清,這里面的格局和五樓應該是差不多的。

繞著這電梯廳應該是一圈走廊,四周是房間。

鐘遠一邊留意著外面,一邊卻特地拿出手機,翻出了吳江的電話撥了過去。

手機里的嘟嘟聲響了好幾聲后,電話終于被接通,但,并無說話聲傳來。

可,緊跟著,這電梯廳的燈忽然就亮了。

刺目的光亮,讓人下意識地想要閉眼。

這時,電話里傳出了輕笑聲。

“Hello,!”純正的英倫腔,倨傲之中,又仿佛帶著那么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鐘遠皺起了眉頭。

顯然,對面的人不太可能是白家人。

但,這人開口時的語氣,像是跟他之前就相識,而且,這個相識過程對于這人來說,絕對是不愉快的。

他不愉快,那就說明他吃了虧。

鐘遠思緒飛快地轉著,很快,便有了答案。

“是你!”他道。

對方知道他說的是誰。

果然,那人又笑了起來,道:“鐘先生果然敏銳,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身份?!睂Ψ骄谷粫f南泰語,雖然口音挺重,卻也能讓人聽得懂。

鐘遠答道:“能從我手里活著逃走的手下敗將不多,就你一個而已,自然是不難猜的?!彼@話剛落,電話那頭便傳來了一道噗嗤聲,但,緊隨著又是一陣窸窣動靜,伴隨著些許悶哼聲。

鐘遠握著手機,臉色有點冷。

片刻,對方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們之間應該交情還不錯吧?”

“所以呢?”鐘遠一邊反問,一邊按下了免提。

“我也不瞞你,我今天在這里,也是某位老板花錢雇我來的。那位老板說了,今天無論如何,你們幾個都必須死!不過,我覺得要是讓你們就這么簡簡單單地都死在了這,有點太沒意思了!要不這樣,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可以幫你們跟老板求求情,讓你們四個人當中活下一個人來,順帶著,我還可以做主把你救的那幾個人都放了,如何?”對方一口氣說了許多,輕蔑的語氣,帶著幾許笑意,透過這手機傳出來,讓人膽寒。

那八個年輕人,除了幫忙壓著門的那三個之外,其他五人滿臉頹喪,可緊緊盯著鐘遠的目光里,在此時毫不猶豫地又透出了濃濃希冀之色。

他們希望鐘遠能答應。

求生是人的本能。

“怎么樣?”大約是見他沒反應,對方又開了口:“這交易你不虧的!”

鐘遠抬頭四顧起來,很快,他就在電梯廳頂上的吸頂燈旁邊看到了一個小攝像頭。他扯起嘴角朝著攝像頭笑了一下,道:“好啊,什么條件,你說吧!”

話落,那八個年輕人看向鐘遠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尤其是中間那五個年輕人,原本已經沒什么生氣的臉上,此時甚至有了喜色。

絕處逢生,確實該喜。

鐘遠沒看他們。

而攝像頭的另一頭,兩三百平的房間里,周圍堆了不少雜物,西和北兩面的玻璃幕墻都用黑布遮了起來。

中間處,空了一大塊。

此時或坐或站,有不少身影,甚至還有一人被捆著手腳,躺在了地上,蜷縮著。

正是吳江。

而他面前大概兩米外,身材健碩的飛鷹,臉上蒙著一塊面巾,靠坐在一張椅子里,手里拿著個平板,正瞇著眼,饒有興趣地盯著平板屏幕角落里站著的那道身影。

“你先說說,你想讓誰活下來?!憋w鷹開口時,眼皮一掀,冰冷的眸光便落到了身前不遠處的吳江,還有旁邊被按在椅子上的小何身上。奈何兩人都閉著眼,對他這點企圖挑撥的惡趣味,連點表情都欠奉。

飛鷹略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平板上的那個男人。

那人正朝著攝像頭笑,緊接著又問道:“誰都可以?”

飛鷹笑著接過話:“你肯定是不行的?!?/p>

話落,屏幕里的人聳了下肩,道:“那就算了吧?!?/p>

飛鷹明顯愣了一下,可旋即卻又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地上側躺著的吳江也跟著呵呵笑了起來。那透著愉悅的笑聲,落進飛鷹這些人耳里,要多刺耳就有多刺耳。

根本不用飛鷹吩咐,旁邊立馬有人上前,一腳飛踹,直接就往吳江的面門上踢去。吳江手被反綁在背部,眼見著一腳踢來,連忙躬身提膝,將整張臉都埋到了雙腿中間。

對方也不是一般人,下腳十分狠毒,堅硬的皮靴鞋尖上鑲了塊金屬,全力撞在膝蓋上時,吳江仿佛聽到了自己膝蓋碎裂的聲音,尖銳的疼痛,讓他有種腦袋發(fā)暈的感覺,可他喉嚨里出來的卻是更大的笑聲。

對方見狀,又緊跟著來了兩腳,都踢在了他腿上。

吳江疼得倒吸冷氣,卻依舊臉上掛著笑意。

他還真是喜歡死了鐘遠剛說話的那股勁。仿佛,又回到了在陶縣的那段時光!那家伙雖然總坑他,可說實話,那段日子,還真是爽??!

“真不再考慮考慮?你這朋友,可是快撐不住了?”飛鷹再次開口。

電梯廳里,鐘遠抬手刷卡打開了門。

“你是不是沒信心?”鐘遠邊問邊往外走。走了兩步忽又停下,回頭看向電梯廳里那幾人,目光從那一張張年輕的臉上掃過后,淡淡說道:“我們活著,你們才能活著。我們要是死了,你們今天沒有一個人能走得出去這里,他們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放你們的!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們只做兩件事,一是守好那扇門,二是祈禱我們能贏!”他這番話,沒有避著手機那頭的飛鷹。

話落,飛鷹在那頭譏諷:“說得可真好!”

“干脆點吧,我現在就一個人,你應該至少還有五個人吧?五對一,你都沒信心?”鐘遠一邊輕聲嘲諷,一邊往他剛才聽出來的方位走。

如果他沒聽錯,這幾人這會兒應該在西北角的位置。

這個位置,也和來之前吳江從沈佳家屬那邊拿到的位置信息勉強相符。

房間里,飛鷹聽到鐘遠說他這邊至少應該還有五個人時,眼神里頓時就多了戾氣。

上次,在曼市,他的人和鐘遠他們交手,死了四個人。

如今,確實正如鐘遠所猜測的,只剩了五個人。

其實,他手下這個隊伍,原本有十個人。在去曼市之前,他們在執(zhí)行某個任務的時候,一個突擊手不小心踩中了一顆地雷,沒了一只腳。于是,十人隊就變成了九人隊。曼市那天的事情過后,飛鷹不止一次地復盤過那天晚上的行動,他發(fā)現,如果當時那個突擊手還在,那天晚上,他們或許未必能順利完成任務,可至少不至于毫無所獲,甚至最后還丟了四條人命在那里,其中一個還是他好不容易才培養(yǎng)出來的狙擊手。

那次的損失,無論是對他個人,還是對他這個小隊,都是十分巨大的。

這也是這一次他接這個活的唯一原因,他們要復仇!

他不信,這樣一個早早預設好的陷阱,這鐘遠還能翻出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