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阿姨萬歲~!\"
姜向陽扯著嗓子喊完,小胳膊小腿撒歡兒似的就往飯桌前蹦,那勁頭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周柒柒眼疾手快地揪住他后頸的衣領(lǐng)子。
“哎哎哎~小皮猴子!吃飯前得先跟舟舟一塊兒洗手去,瞧瞧你這褲腿子,摘個樹葉都能撲騰得跟泥猴兒似的?!?/p>
小家伙垮著小臉應(yīng)了聲\"好吧\",磨磨蹭蹭挪到水龍頭底下。又準備敷衍了事。
冷不丁臉頰上被彈了團香皂沫子,涼絲絲的直往眼睛縫里鉆。
姜向陽一抬頭,就見沈渡舟小眉頭微微蹙著,那雙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櫻紅的嘴唇張了又合,分明在說“洗、手”兩個字。
“啥呀,看不懂看不懂。”
他揉著眼睛往后躲,沈渡舟卻跟個小尾巴似的跟上來,纖瘦的手指揪住他后頸的衣領(lǐng)子,把人硬生生拽回水池邊。
她仰著小臉,嘴唇一張一合的頻率更快了,帶著點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zhí)拗:“洗、手,洗、手,洗、手...”
姜向陽不回復(fù),她就一直說,姜向陽看她說得費力,只得說道。
“好吧好吧,看懂了,洗手,洗手!知道了,知道了?!?/p>
被沈渡舟盯著,姜向陽沒法子。
他故意把水拍得嘩啦啦響,搓完手心搓手背,連指甲縫都仔細摳了摳,末了還拿毛巾把褲腿上的土疙瘩也吧啦干凈。
那叫一個仔細。
等兩孩子上了飯桌,周柒柒早把搪瓷盤子擺得整整齊齊。
她知道舟舟胃口小,特意挑了個碗口大的骨頭,又加了塊肉多的小骨頭,肥美的肉筋還掛在骨頭上晃悠。
給姜向陽的盤子里卻堆了四塊大骨頭,骨頭上的肉燉得爛乎乎的,筷子一戳就能戳到底。
這小子袖子往上一捋就埋頭啃起來,腮幫子一鼓一鼓的,那叫一個香。
周柒柒瞧著他吃的那叫一個香,原本只想啃倆骨頭的,愣是多吃了半個。
剩下的半個丟給了沈淮川。
再看沈渡舟,慢條斯理地拿著小搪瓷勺刮著骨頭上的肉,一小塊肉能嚼上半天,吃完小的,就不打算再吃了。
周柒柒指了指那塊大骨頭。
“舟舟,再吃點唄,你看你這小身板,風(fēng)一吹就倒了?!?/p>
小姑娘抬起頭,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輕輕搖了搖頭,那意思是吃飽了。
正說著呢,姜向陽突然把油乎乎的臉湊到沈渡舟面前,嘴唇上還沾著肉渣,一字一句地對她說著:“吃、飯?!?/p>
沈渡舟嫌他嘴上的油點子,往后躲了躲,后背都快貼到椅子背上了。
哪知道這小子得寸進尺,把嘴湊到她耳朵邊跟念經(jīng)似的:“吃飯吃飯吃飯吃飯...”
溫?zé)岬臍庀⒋档蒙蚨芍鄱浼舛技t了,她往左躲,他就往左追,她往右閃,他就往右湊,活像個甩不掉的小尾巴。
被他纏得沒法子,沈渡舟認命地抱起盤子里的大骨頭,小口小口地啃起來。
姜向陽坐在旁邊,手里捏著個白面饅頭,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見她啃完了才咧開嘴笑,露出兩顆剛換的門牙。
等沈渡舟放下骨頭,二話不說就拽著姜向陽往水池跑,兩孩子在水龍頭底下又開始拉扯,一個要擦手,一個要跑,濺得滿地都是水。
周柒柒在旁邊看得捂嘴偷笑,戳了戳沈淮川的胳膊。
“還是這小子有招,我看吶,不然我去跟翠香姐說一聲,讓向陽以后都在咱們家吃飯好了,舟舟肯定每天都能多吃兩口,你覺得咋樣?”
她滿心以為沈淮川跟她想的一樣,卻沒想到,沈淮川看著水龍頭下,沈渡舟的胳膊緊緊挨著姜向陽的胳膊,卻是眉頭緊皺,聲音也悶悶的。
“我看...不太好。”
“啊,為啥啊?”周柒柒不解。
沈淮川:“人家鄧嫂子的兒子,總在咱們家,這也不太像話吧?”
周柒柒捂著嘴樂。
“這有啥不像話的?今兒我把向陽帶走,翠香姐高興得都要燒高香了!”
沈淮川沒接話,視線落在沈渡舟和姜向陽挨在一起的胳膊上,喉結(jié)輕輕滾動了一下。
“到底不是自己家,向陽待著肯定不舒服,未必樂意天天來?!?/p>
“有嗎?我看他挺樂意來的啊?!?/p>
正說著呢,姜向陽追著沈渡舟滿院子跑,手里舉著個鐵環(huán),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陽光把他倆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疊在一塊兒晃來晃去。
沈淮川看著那倆影子,半天沒吱聲。
周柒柒瞅著他那模樣,忍不住笑出聲。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到底不是自己家,每天來確實也麻煩?!?/p>
沈淮川眼睛一直追著姜向陽,這會兒聽周柒柒這么一說,剛松了一口氣,卻又聽她接著說。
“隔三岔五,經(jīng)常來就行了?!?/p>
沈淮川:......(有什么區(qū)別嗎?)
吃完飯,向陽又拉著舟舟玩了一會兒滾鐵環(huán)才回家。
現(xiàn)在向陽已經(jīng)是大院里滾鐵環(huán)玩得最好的了,每次和小伙伴比賽都能得第一,舟舟還是慢悠悠的拐彎,慢悠悠的加速,什么都慢悠悠的,不過兩個人莫名的就是能玩到一起去。
天擦黑之后,向陽就回家去了,舟舟在自己屋子里畫畫。
沈淮川靠在床頭看書,臺燈的光在他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
周柒柒坐在桌子前,鋪開畫了一半的設(shè)計圖。
她從自己的布包里拿了之前畫了一半的圖,拿的時候,把包里的合同也給拿出來了。
布包里的合同不小心掉了出來,兩頁紙疊在一起,第一階段的章蓋得方方正正,第二階段的格子還空著。
她指尖劃過“張國強”幾個字,想起那人在電話里,哭著說工友們過冬的炭有著落了。
又想起馬師傅爽朗的笑聲,還有那一手好手藝。
嘆了口氣,她把合同揉成一團,扔進腳邊的垃圾桶,紙團砸在桶底,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心里頭亂糟糟的,鉛筆在紙上劃來劃去,就是畫不出個像樣的線條。
直到熄燈前,桌上還是只有幾張揉皺的廢紙。
她氣鼓鼓地鉆進被窩,背對著沈淮川。
“怎么了?是不是廠里出了什么事兒?”
沈淮川翻過身,手輕輕搭在她肩上。
周柒柒悶聲悶氣地說,“沒事,就是...腰還有點酸?!?/p>
她沒敢看沈淮川的眼睛,睫毛在眼皮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沈淮川沒再說話,只是把被子往她那邊拽了拽,冷眼看了看垃圾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