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的空氣十分焦灼。
邱春芳哭得呼天搶地,李紅娟在一旁指著鼻子數(shù)落,林瑤還時不時幫腔遞話,這幾人的都把周柒柒當敵人了。
周圍圍觀的軍嫂們,眼神里全是探究和懷疑,嗡嗡的議論聲就沒斷過,你一言我一語的。
周柒柒來這軍屬區(qū)三個月,就沒安生過,在軍嫂們眼里,她本就是個能惹事兒的主兒——
又是張羅著蓋廁所,又是弄洗澡間,上個月看電影,還讓邱春芳她們幾個掉進糞坑,出了好大個丑。
不久前,她還跟周淑華主任鬧了別扭,愣是把周淑華干了兩年的婦女主任給擠下來了。
大伙兒知道這下有熱鬧看,更是眼睛都瞪圓了。
周柒柒擠進人群中間,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
她沒瞧李紅娟和林瑤那倆得意洋洋的嘴臉,眼神跟刀子似的,直戳戳看向還在地上撒潑的邱春芳,嗓門清脆,像是百靈鳥一樣。
“邱春芳!你嚎啥!你給錢不是該的?要不是你家那個毛手毛腳、眼里沒活兒的趙耀祖,突然沖到操場上去,瑩瑩為了不撞著他,硬生生把車頭往旁邊拐,她能摔那么狠?能擦破腿?這醫(yī)藥費,本就該你當媽的賠!”
她話剛落,兩個額頭上冒著汗的小男孩,從她身后鉆了出來,爭先恐后舉著手嚷嚷。
“就是!就是這樣的!”
“我也看見了!我當時跟向陽哥坐在三輪車斗里,看得真真兒的!”
“趙耀祖?”
先前抱怨林瑤看牙態(tài)度差的那個穿碎花襖的軍嫂,看熱鬧不嫌事大,立馬接了話。
“哎呦,我就說嘛,那孩子!真是一點家教沒有!整天橫沖直撞,跟個小炮仗似的!上次還把我晾在門口太陽地兒的床單給扯地上了!”
“對對對!”
旁邊抱著孩子的軍嫂也忍不住搭腔,
“我家孩子上次被他滾鐵環(huán)撞倒,嘴角都流血了,他倒坐在地上撒潑,說自己鐵環(huán)被撞歪了,說他兩句,邱嫂子還護犢子,說小孩子不懂事!這哪是不懂事?”
“那趙耀祖就是個熊孩子!”
又一個軍嫂憤憤地幫腔,
“邱春芳,你家耀祖惹禍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你賠錢是該的,還有臉在這兒嚎?”
“周柒柒說得對!就該你賠!”
“趙耀祖那孩子,真得好好管管了!”
軍嫂們七嘴八舌,矛頭一下子就從周柒柒身上,轉(zhuǎn)到了邱春芳和她那個愛惹事的兒子身上。
那些平日里攢下的不滿和火氣,這會兒總算有了個宣泄的地兒。
邱春芳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當眾被數(shù)落兒子的不是,比直接罵她還讓她難受。
她徹底急了,也顧不上哭了,尖著嗓子反駁。
“放屁!你們少在這兒血口噴人!我家耀祖好著呢!聰明著呢!是你們家孩子自己不長眼!”
鄧翠香和朱瑩瑩都沒想到,這風(fēng)向一下子就變了。
有些意外地看向周柒柒。
剛才鄧翠香撒潑的時候,她一直沒說話,不是因為慫了,而是一直在沖著在廣場邊上玩著的小蘿卜頭們使眼色。
這些都是姜向陽手底下的“兵”,趁著人不注意的時候,她專門讓這些小蘿卜頭去把那天操場上的小孩叫過來。
這會兒大部分都去上學(xué)了,只有兩個還沒到年齡的出來作證,不過也足夠了。
邱春芳把趙耀祖慣得不像樣,早就是全大院最招人嫌的熊孩子了。
比起周柒柒的八卦,大家更煩趙耀祖。
邱春芳正跟大伙兒吵得不可開交,可一點用沒有,更多人加入了數(shù)落趙耀祖的行列。
李紅娟一看,邱春芳這個蠢貨又被帶偏了,心里暗罵一聲“廢物”,趕緊上前,再次把話題強行拽了回來。
她扯了扯邱春芳。
“春芳,耀祖的事兒回頭再說,現(xiàn)在說的是周柒柒收錢的事兒!”
說著便是她轉(zhuǎn)向人群,臉上依舊是那副假惺惺的惋惜樣兒。
“各位嫂子,你們評評理,不管咋說,春芳都好心給了周柒柒一筆錢,周柒柒親口答應(yīng)不亂嚼舌根,結(jié)果呢?轉(zhuǎn)頭就捅到王大嫂那里!這叫啥行為?這叫背信棄義!這叫仗勢欺人!”
她說著說著,越發(fā)痛心疾首。
“她周柒柒,仗著沈團長位高權(quán)重,就這么明著欺負咱們普通軍屬,收了錢還反咬一口,這還有天理嗎?這軍屬區(qū),難道就她一個人說了算?”
李紅娟這番話極其有煽動性,再次把“仗勢欺人”、“背信棄義”的帽子牢牢扣在周柒柒頭上。
一些不清楚內(nèi)情的軍嫂,看向周柒柒的眼神,又變得復(fù)雜起來。
之前軍嫂們的事兒,都是周主任說了算,現(xiàn)在周主任都被周柒柒給擼下來了...
就在這時,人群外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都給我讓開!”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胡春曉臉色鐵青,她身后,還跟著一臉焦急的王大嫂。
“邱春芳!李紅娟!你們兩個怎么好意思在這兒倒打一耙,污蔑周柒柒?”
她大小也是物資局的一個小領(lǐng)導(dǎo),自帶著點威嚴,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鎮(zhèn)住了。
邱春芳和李紅娟都沒想到,她會跑出來,兩人臉上的假笑瞬間僵住。
胡春曉身后跟著的王大嫂喘著粗氣,大聲說道。
“這件事兒完全和周柒柒沒關(guān)系,你們別冤枉好人了!”
這突然起來的變化,讓眾位軍嫂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尤其是剛才那個牙疼的軍嫂,她冒出頭問道。
“不是,你們給我們都弄糊涂了,這到底咋回事?。俊?/p>
胡春曉朝著王大嫂努了努下巴,“王大嫂,你來說說!”
王大嫂氣都還沒喘勻呢,就急急把事情說了。
她家里賣花草,大家伙都是知道的,也都知道一開始是外人賣,后來換成了邱春芳和李紅娟。
但是大家不知道的是。
“這生意自從交給她倆之后,賣的是一天比一天差,把我和我婆婆急壞了,但是她倆卻一點也不急,今天一大早才知道...”
王大嫂性子軟,說話聲音也小,半天也說不清楚,胡春曉聽得直著急,往前邁了一步,聲音清亮又沉穩(wěn)。
“我姐姐在市委工作,上禮拜五正好在這倆人手里買了三盆吊蘭放辦公室,一盆一塊錢,可不便宜,錢給了,她們也不說怎么養(yǎng),就讓一天三頓,多澆水,結(jié)果沒兩天,葉子就給黃了,蔫了!我姐心疼錢,又覺得她倆眼熟,就打電話問我,是不是咱們軍屬區(qū)的!”
“我想著王大嫂一向厚道,應(yīng)該不至于干這事兒,所以才找她問了問,這才知道,是這倆人干的好事!”
她頓了頓,銳利的目光掃向邱春芳和李紅娟。
“她們在外頭賣一塊錢,給王大嫂報的價錢,卻是七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