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淮川安穩(wěn)的懷抱里,周柒柒緊繃的神經徹底放松,很快變沉沉睡去。
起初,她睡得格外香甜安穩(wěn),仿佛要把之前消耗的經歷都補充回來。
然而,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開始做起夢來。
她發(fā)現自己又回到了那片冰冷險峻的懸崖上!
夢里的世界黑得嚇人,漆黑的夜色吞噬了一切,連一絲月光都沒有。
腳下能立足的地方,比記憶中更加狹窄、松軟,仿佛隨時都會崩塌。
耳邊是呼嘯的的寒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
四周死寂一片,只有隨時偶爾滾落深淵發(fā)出的,令人心悸的簌簌聲。
她感覺自己像一片枯葉,隨時都會被這無邊的黑暗和狂風卷走,粉身碎骨。
巨大的恐懼感攫住了她,心臟在胸膛里瘋狂跳動。
但這一次,她明顯沒有上次那么慌了,心底深處,多了一份奇異的鎮(zhèn)定。
一個念頭清晰無比地支撐著她:沈淮川一定會來!一定會來救她!
這個信念像是黑暗中的一點微光,讓她沒有徹底被恐慌淹沒。
她屏住呼吸,努力在狂風中傾聽。
果然!
沒過多久,一道雪亮的光柱猛地刺破黑暗,精準地打在她身上!
一個她刻入骨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猛地穿透寒風,清晰地撞入她的耳朵里。
“柒柒?。?!堅持?。?!我來了?。 ?/p>
是他!真的是沈淮川!
他正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不顧一切地沿著陡峭的崖壁向下攀爬!
那身影,那不顧一切的姿態(tài),和她昏迷前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樣!
巨大的喜悅瞬間沖散了恐懼!
這一次,她意識十分清醒,她能清晰地看到沈淮川臉上焦急和心疼的神情。
“淮川!沈淮川!我在這兒!”
她脆生生地喊著,聲音里充滿了全然的信任和期待。
她甚至主動朝著他即將到達的位置,伸出了自己的手!
近了!更近了!
她甚至能看到他額角滲出的汗珠,能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鎖定在自己身上。
兩人的指尖,眼看就要在冰冷的空氣中觸碰。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沈淮川的動作卻猛地停住了!
他就停在距離她咫尺之遙的地方,那雙深邃的眼眸緊緊盯著她。
但是里面翻涌的情緒,卻不再是焦急和心疼,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審視的...失望?
他對著她,極其失望地搖了搖頭,聲音低沉而陌生:
“不,你不是周柒柒!我要去找我的周柒柒?!?/p>
說完,他竟然毫不猶豫地收回目光,甚至收回了那只即將觸碰到她的手!
他不再看她一眼,繼續(xù)以哪種奮不顧身的姿態(tài),朝著更深、更黑暗的崖下爬去。
“沈淮川!你回來!我是周柒柒!我就是周柒柒啊!”
周柒柒錯愕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嘶聲大喊。
嗓子都喊破了音。
可是,那個身影再也沒有回頭,甚至連一絲停頓都沒有,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里,將她獨自遺棄在這片絕望的黑暗之中。
巨大的失落和恐慌襲來。
就在這時,腳下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小小平臺,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
邊緣的碎石“嘩啦啦”地崩落!
她站立不穩(wěn),身體猛地向后一仰!
失重感瞬間襲來!整個世界在她眼前瘋狂旋轉、坍塌!
她看到第一服裝廠的紅磚廠房在崩塌,看到鄧翠香醬菜店的招牌碎裂,看到朱瑩瑩、舟舟、大梅姐...
所有熟悉的面孔都在驚恐中消散!
最后,是沈淮川決絕離去的背影,也徹底被黑暗吞噬!
“不——!??!”
周柒柒猛地睜開眼,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
冷汗浸透了衣服,黏膩地貼在身上。
但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如墜冰窟!
潔白的墻壁、紅色的軍徽、消毒水的氣味...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白色的臺燈下,是熟悉的簡易書桌,上面堆著幾本設計類的書籍和一臺筆記本電腦。
墻壁上貼著幾張她穿越前畫的設計草圖。
這是...這是她2025年租住的小小出租屋!
她回來了?
她又穿回來了?!
那...那八十年代的一切呢?
第一服裝廠呢?舟舟呢?還有...沈淮川呢?!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感瞬間席卷了她!
那些鮮活的生命,那些溫暖的羈絆,那個她剛剛才確認了心意的愛人......
全都沒了!像一場夢一樣,徹底消失了!
巨大的痛苦和絕望讓她無法呼吸,眼淚像決堤的洪水般洶涌而出。
她死死捂住劇痛的胸口,蜷縮在冰冷的床上,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要!我不要2025!回去!讓我回去!”
就在這時,一個溫柔而熟悉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擔憂,如同天籟般在她耳邊響起:
“柒柒?怎么了?做噩夢了?”
周柒柒渾身一震,猛地再次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沈淮川那張寫滿焦急和心疼的俊臉!
他正緊緊摟著她,溫熱的手掌輕拍著她的后背。
周圍的環(huán)境,赫然還是軍區(qū)醫(yī)院那熟悉的病房!
原來...剛才她還是在夢里!
巨大的失而復得的狂喜和后怕讓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撲進沈淮川懷里,雙手死死揪住他的衣襟,仿佛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放聲大哭起來,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除了后怕,還有一股更深此刻的不安,也在她心底蔓延開來。
一向果斷堅強的她,第一次有點不敢去想,為什么自己會去做那么一個夢。
更不敢去想,如果夢境變成了現實:
萬一...萬一他真的發(fā)現了什么?
發(fā)現她根本不是原來的那個“周柒柒”,只是一個來自異世的,占據了她人身體的孤魂...
他會不會真的像夢里那樣,失望地轉身離開?
這個念頭讓她恐懼得渾身發(fā)冷,摟著他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一切幸福都會如泡影般破碎。
沈淮川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感受到懷里人的恐懼和依賴,心疼壞了。
他什么也沒問,將她緊緊擁在懷里,下巴抵著她的發(fā)頂,一遍遍地、無比耐心地低聲安撫著,溫熱的手掌在她后背輕輕拍撫,低聲安撫道:
“沒事了,沒事兒,就是個夢,我在這兒呢,哪兒都不去,你也在這兒,哪兒都不許去...”
周柒柒哭得厲害,也沒聽清楚他說了什么,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平復下來,但依舊緊緊依偎在沈淮川懷里,汲取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確認他真的還在。
秦磊一大早特意去食堂打了熱乎的早飯送來,輕輕推開病房門,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沈淮川眼神冷了一秒,朝著門外努了努下巴。
秦磊哪兒還敢多待,留下早飯,自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把空間留給了兩人。
然后自己當起了小保安,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門口,不讓醫(yī)生護士進去打擾。
經歷了那個過于真實的噩夢,周柒柒一整天都變得異常粘人。
吃早飯時,她非要挨著沈淮川坐,一只手還緊緊抓著他的衣角不放,仿佛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
沈淮川雖然覺得她今天格外依賴自己,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心疼和縱容。
他由著她,耐心地喂她喝粥,幫她擦嘴,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周柒柒昨晚凌晨四點才睡,醒來已是早上十點多。
吃了點東西,在沈淮川半哄半強制的要求下,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個回籠覺。
這一次,有沈淮川守在床邊,她睡得安穩(wěn)多了。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她精神好了不少。
鄧翠香和朱瑩瑩也帶著舟舟過來了。
小舟舟一看到嬸嬸醒了,立刻撲到床邊,大眼睛里滿是關切。
周柒柒這才注意到,自己剛才睡著時,竟然又像只樹袋熊似的,緊緊抱著沈淮川的胳膊。
她臉一紅,趕緊松開手,把沈淮川推開一點,惹得鄧翠香和朱瑩瑩捂嘴偷笑。
和她們寒暄了幾句,周柒柒心里記掛著梁老爺子,便提議大家一起去急診那邊看看。
提起梁老爺子,病房里的氣氛頓時沉重下來。
按照昨天丁主任的說法,老爺子情況兇險,到現在還沒醒,趙大梅肯定也熬得心力交瘁。
就在這時,病房門“哐”一聲被猛地推開,張國強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臉上是壓不住的激動和欣喜:
“醒了!醒了!老人家醒了!”
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瞬間沖散了病房里原本的沉重氛圍,
大家立刻簡單收拾了一下,一起去了急診病房。
梁老爺子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從重癥監(jiān)護室轉到了普通的急診觀察病房。
一行人趕到時,趙大梅正焦急地朝著走廊盡頭張望。
一抬眼,正好看到周柒柒她們過來。
她眼圈“唰”地一下就紅了,嘴唇哆嗦著,幾步搶上前來,抓住周柒柒的手,腿一彎,作勢就要往下跪!
“柒柒!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公爹!我給你磕頭了!”
“大梅姐!你這是干啥!”
周柒柒嚇了一跳,趕緊快步上前死死托住她的胳膊,不讓她真跪下去,
“咱們是朋友,哪有這樣的!快起來!”
趙大梅被她牢牢架著,跪不下去,眼淚卻掉得更兇了,
“柒柒...對不起,昨晚去看你,你沒醒,我就走了,到現在都沒顧得上去看你,你怎么樣了?怎么醒來也不托人告訴我一聲,我...”
她無語倫次,滿是愧疚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