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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除非...有一個奇跡...

沈淮川當時有任務(wù)在身,隔天就要回部隊,一時走不開。

只有老兩口一起,一刻沒敢耽擱,連夜買了最快的車票,一路心急如焚地往Y省趕。

在路上,兩人還互相打氣,互相叮囑:

“見了孩子,不管傷成啥樣,咱們都不能慌,不能哭!得穩(wěn)??!得讓孩子們看著,爹媽在,天就塌不下來!得給他們撐住!”

他們幾乎設(shè)想了所有可能出現(xiàn)的糟糕情況,并在心里一遍遍演練著該如何堅強面對。

說道這里,沈振邦的聲音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顫,他死死咬住后槽牙,臉頰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眼眶瞬間就紅了,說道:

“可我們...萬萬沒想到...”

“等我們真趕到醫(yī)院,沖進病房看到的那一幕……”

他猛地停頓下來,呼吸變得粗重,嘴唇哆嗦著。

緩了好一會兒,才用盡全身力氣,從牙縫里擠出破碎的字句來:

“...那...那根本就不是...!不是我們想的,那種傷...”

沈振邦說得極其艱難,因為,他看到的是——

兩張并排的雪白病床上,躺著兩個被厚厚的布裹成了木乃伊般的人形。

露在外面的皮膚寥寥無幾,不是青紫腫脹,就是布滿縱橫交錯的可怖傷口,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

臉上更是慘不忍睹,五官都幾乎難以辨認,只能依靠床頭掛著的姓名牌,才能勉強分清哪一個是兒子,哪一個是兒媳。

他們一動不動,悄無聲息,只有床邊那些冰冷的儀器,發(fā)出單調(diào)而令人心慌的“滴滴”聲。

任憑沈振邦和秦佩蘭如何顫抖著呼喊他們的名字,搖晃他們的手臂,他們都毫無反應(yīng)。

旁邊的軍醫(yī)語氣沉重地告訴他們,兩人身中數(shù)彈,失血過多,送來時生命體征就已經(jīng)極其微弱。

最致命的是頭部都遭受了重擊,能搶救回來,保住一口氣,已經(jīng)是奇跡中的奇跡。

但大腦受損太嚴重,蘇醒的希望...極其渺茫。

醫(yī)學上,這稱為“植物性生存狀態(tài)”,也就是...植物人。

之前路上所有的心理建設(shè),所有的堅強偽裝,在親眼看到兒子兒媳這般慘狀,親耳聽到這近乎死刑判決的醫(yī)學診斷時,瞬間土崩瓦解,碎得一點不剩。

周圍圍著一圈的醫(yī)生護士,但秦佩蘭當場就崩潰了。

她“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也顧不上什么體面尊嚴了,死死抓住軍醫(yī)的白大褂下擺,哭得撕心裂肺,哀求道:

“醫(yī)生!求求您!救救他們!救救我的孩子?。∥掖髢鹤右呀?jīng)沒了音信...我不能再沒了淮岳和薇薇??!求求你們了!我們有錢!我們傾家蕩產(chǎn)也治!砸鍋賣鐵也治!只要有一點點希望,我們都治!求求你們想想辦法?。?!”

沈振邦也老淚縱橫,扶著幾乎癱軟的老伴,一遍遍地向醫(yī)生哀求,仿佛只要他們求得更懇切一些,就能換來一絲微弱的轉(zhuǎn)機。

然而,那位同樣疲憊不堪的軍醫(yī),只是紅著眼圈,無力地搖了搖頭,沉重的安慰著:

“我們已經(jīng)盡了最大的努力了,能保住命,已經(jīng)是萬幸,后續(xù)...真的...只能看天意,和他們自己的造化...”

“除非...有一個奇跡...”

醫(yī)生那話,跟直接給沈淮岳和曉薇判了死刑沒兩樣。

沈振邦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是深不見底的痛楚:

“你媽,佩蘭她,當時眼前一黑,身子直接就軟了,要不是我手快扶著,就一頭栽地上了...”

“她抓著我的胳膊,指甲都快掐進我肉里,嘴里反復念叨著‘讓我跟淮岳一起走了算了...這讓我怎么活啊...’,那樣子...真是...真是撕心裂肺...”

他說不下去了,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著,久久地沉默著,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令人窒息絕望的時刻。

周柒柒聽得心里難受,又沉又悶,鼻子酸得厲害。

她不忍再看公公如此痛苦,趕緊岔開話題,輕聲問道:

“爸,那...那舟舟呢?舟舟當時怎么樣?她在哪兒?”

聽到“舟舟”這個名字,沈振邦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語氣也有了些許生氣,說道:

“唉,也多虧了,后來醫(yī)生提了一句舟舟,才算是把你媽從那根要命的弦上,給暫時拉回來一點,要不然...當時她那個狀態(tài),真可能就跟著去了...”

“我們趕緊問醫(yī)生孩子怎么樣了?在哪兒?傷著沒有?”

“醫(yī)生說,孩子命大,沒啥大事!就胳膊肘和膝蓋有點擦傷,已經(jīng)處理過了,其他方面檢查了,都挺好,現(xiàn)在在樓上的兒童病房休息呢,讓我們趕緊去看看?!?/p>

老兩口一聽,哪里還顧得上自己傷心,立刻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地就往樓上兒童病房跑。

“推開病房門,就看見,舟舟那孩子...”

當時舟舟才四歲,瘦瘦小小的一個娃兒,穿著一身寬寬大大的病號服,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病床沿上。

沈振邦的聲音有點哽咽,柔聲說道:

“那時候是后半夜了,屋里就亮著一盞小燈,她就那么安安靜靜地坐著,也不哭也不鬧,兩只小手緊緊攥著衣角,呆呆地望著窗外...”

“淮岳和薇薇為了臥底,三年多沒跟家里聯(lián)系,一張照片都沒寄過,我們根本不知道孩子長啥樣...”

沈振邦頓了頓,努力平復著情緒,

“但看到孩子好好的,身上沒缺啥沒少啥,我們這心里,總算...總算有點著落,想著至少還有舟舟!舟舟沒事,老天爺總算...沒把路全給堵死...”

秦佩蘭當時情緒徹底失控了,她一下子掙脫開沈振邦的手,哭著就撲了過去,張開手臂就想把那個小小的身影緊緊摟進懷里,嘴里撕心裂肺地喊著:

“舟舟!我的寶貝孫女兒!奶奶來了!”

然而,讓老兩口萬萬沒想到的是...

他們滿懷期待的親近,換來的卻是孩子極度的恐懼!

她像只受驚的小獸,手腳并用地飛快縮到床角,一骨碌就滾到了床底下,把自己死死藏在最陰暗的角落里,抱著頭瑟瑟發(fā)抖,任憑秦佩蘭怎么柔聲呼喚,都絕不靠近,也不發(fā)出一點聲音。

老兩口當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手粗無措。

最后還是一位女軍醫(yī)聞聲趕來,蹲到床邊,安撫了舟舟許久,孩子才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但孩子依舊驚魂未定,尤其是看到沈振邦和秦佩蘭,眼神里的恐懼絲毫未減,只是緊緊抓著那位軍醫(yī)的衣角,不肯松手。

老兩口看著孫女那副受驚過度的模樣,心都碎了,又不敢再刺激她,不得不紅著眼圈,退出了病房,只能在門外守著。

過了好一會兒,那位女軍醫(yī)才從里面走出來,掩上門,對二老解釋道:

“這孩子...親眼目睹了那么血腥恐怖的場面,刺激太大了,現(xiàn)在這狀態(tài),是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的,你們先別急著跟她親近,什么都別多問,讓她慢慢適應(yīng),千萬不能再受刺激了...”

沈振邦和秦佩蘭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聲音發(fā)顫地問:“軍醫(yī)同志,您說什么?什么...血腥恐怖的場面?孩子...孩子看到什么了?”

軍醫(yī)愣了一下,有些詫異:“你們...還不知道具體情況?舟舟是我們從毒販老巢里救出來的...”

“什么?!毒販老巢?!”

老兩口如遭雷擊,他們只知道兒子兒媳因公重傷,完全不知道細節(jié)竟如此慘烈!

居然還摻和上了孩子!

就在這時,Y省公安局的幾位同志也趕到了醫(yī)院,他們身上也帶著傷,臉色沉重。

一行人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幾位公安同志才紅著眼圈,將發(fā)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沈家二老。

就在沈淮岳給家里打電話報喜的前幾天,他們那個潛伏小組,其實已經(jīng)把最關(guān)鍵的證據(jù)都摸到手了,收網(wǎng)行動的計劃,也都制定好了。

眼看著,三年多的臥底就要大功告成了。

“可誰能想到,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出了天大的岔子!”

小組里一位年輕的同志,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那天,無意間救了一個被毒打的女人。

那女人是毒販頭子的相好之一,之前林薇因為需要臥底,也跟她打過幾次交道,看她可憐,出于心善,也順手幫過她幾回。

本來以為,多少都能結(jié)個善緣。

“卻萬萬沒想到,這女人...根本就是條喂不熟的白眼狼!她不知怎么...察覺出了點什么,轉(zhuǎn)頭就跑去跟她那個毒販男人打了小報告!”

那些亡命之徒本就多疑兇殘,一聽這話,立刻起了殺心。

他們假意不動聲色,設(shè)了個套,趁沈淮岳他們不備,一擁而上,將五個人全部抓了起來,關(guān)進了陰暗潮濕的水牢里。

“那幫畜生...”

沈振邦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眼里的痛楚幾乎要溢出來,

“他們用盡了各種法子,鞭子抽、烙鐵燙、小刀割肉,把各種慘無人道的手段都用了,往死里拷打折磨...逼問他們...到底是不是公安派來的臥底!”

“可淮岳、薇薇,還有那另外三位同志,都是好樣的!都是鐵打的骨頭!”

沈振邦的聲音里帶著無法言喻的驕傲,更帶著撕心裂肺的心疼,

“他們...他們被打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好幾次都昏死過去,被冷水潑醒接著打,可自始至終...都牙關(guān)咬得死死的!一個字都沒吐露!沒背叛身上的警服!沒背叛組織!”

那些喪盡天良的毒販,見嚴刑拷打竟然撬不開這些人的嘴,徹底失去了耐心,變得更加窮兇極惡,想出了一個更加歹毒,更加滅絕人性的法子!

“那群畜生,他們居然派人...偷偷把小組里幾個同志藏在外面的孩子,全都給抓了過來!”

“其中...就有我們的舟舟!”

沈振邦的聲音徹底破碎了,巨大的悲痛和憤怒讓他幾乎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