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柒柒剛才,那番毫不留情的話,卻把許棗精心編織的謊言都給戳穿了。
許棗一下子慌了神,臉色煞白,生怕龍哥聽信了周柒柒的話,看穿她那些添油加醋的“悲慘遭遇”。
她趕緊扭過身,換上一副嬌滴滴、委屈巴巴的腔調,伸手就想扯龍哥的袖子:
“龍哥~你別聽她胡說八道!根本就不是她說的那樣!她滿嘴瞎話,我就是...我就是想給家里人報仇,我...”
可她萬萬沒想到,龍哥壓根不耐煩聽這些女人間的恩怨是非。
嫌惡地一擺手,打斷了她的表演:
“吵什么吵?煩不煩?兩個娘們嘰嘰歪歪的破事,誰有閑心聽!你說真的就是真的唄!”
他原本對周柒柒這個“硬骨頭”還有幾分獵奇的心思,畢竟周柒柒長得確實標致。
但聽了她們這一通吵嚷,頓時覺得興致全無,只感覺聒噪得很。
許棗卻誤以為龍哥這是偏心她,信任她,心里頓時涌上一陣竊喜和感動。
她正想扭頭朝周柒柒投去一個得意的眼神,好好炫耀一番。
卻冷不丁聽到龍哥又是一聲低喝:“等一下!”
這一聲毫無溫度,嚇得許棗剛放下的心,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背。
她僵硬地轉過身。
只見龍哥眼神陰鷙地盯著她,語氣帶著森然的寒意:
“你之前跟老子說的,她承包工廠,婆家是部隊大官,家里特別有錢的事兒,不會是糊弄老子的吧?”
他粗糙的手掌隨手就摸向了別在腰間的土制手槍,那明晃晃的威脅,毫不掩飾。
“你要是敢?;樱_老子白忙活這一場...”
后面的話他沒說,但那黑洞洞的槍口已經說明了一切。
許棗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真的騙了他,下一秒就能吃上槍子兒!
她頓時如墜冰窟,強忍著才沒當場失態(tài),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帶著哭腔連忙保證:
“怎么會呢龍哥!不是假的!絕對不是假的!報紙上都登過她的事!她真的有錢!之前銀行都給她貸了一萬塊錢的款子呢!現在她廠子里的貨賣得那么好,手頭肯定寬裕,至少...至少也得有個三五萬塊!”
她邊說,邊晃了晃手掌,手心里密密麻麻都是汗。
“三五萬?!”
“三五萬”這個數目,在那個年代無異于一筆巨款,足夠他們這伙人逍遙快活大半年了。
龍哥一聽,眼睛立刻放出貪婪的光,滿意地哼了一聲,手也從槍上移開了。
“這還差不多?!?/p>
他身后的匪徒們聽到這個數字,也都興奮地躁動起來。
瘦猴更是湊上前,搓著手涎著臉問:
“龍哥,那既然這肥羊這么有錢,人也綁來了,咱們是不是該趕緊遞話兒要錢了?”
龍哥嗤笑一聲,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
“急什么?先晾她兩天!她們家人現在可不知道她被咱們綁走了,等她家里頭的人找瘋了,急得火上房了,咱們再遞話過去,人只有急眼了,怕了,才會乖乖把錢掏出來,還不敢?;樱 ?/p>
他得意地掃了一眼手下,
“就跟咱們以前搶那些有錢人一樣,先揍一頓,他們就老實了,錢藏哪兒都告訴你,人嘛,不掉棺材不落淚!咱們要是現在就上趕著去要錢,他們還以為咱們怕事,反而要拿喬!”
瘦猴立刻在一旁點頭哈腰地奉承:
“龍哥說得對!太高明了!真不愧是龍哥!”
其他匪徒也紛紛跟著拍馬屁,讓龍哥臉上頗有光。
“嗯,”
龍哥受用地點點頭,吩咐道,
“這兩天,你們給老子把人看好了!這可是咱們的搖錢樹,別讓她出什么岔子!”
手下連忙保證:“放心吧龍哥,這活兒咱們熟!”
這時,許棗怯生生地開口,帶著一絲討好:
“龍、龍哥,那我能不能...?”
她說著,對著周柒柒的方向比劃了一個扇耳光的手勢。
他們這伙人打家劫舍,折磨人質是常事,龍哥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龍哥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皺了皺眉:
“你不是說這娘們性子烈嗎?萬一你把她逼急了,她尋死覓活,老子找誰要錢去?在錢到手之前,別給老子節(jié)外生枝!”
他頓了頓,看著許棗失望的表情,又松了點口風,語氣帶著一絲殘忍的戲謔,
“不過...扇幾個巴掌,給她緊緊皮子,讓她認清楚自個兒現在是個什么玩意兒,倒也不是不行,別玩過火就行,等錢到手了之后嘛...”
他后面的話沒說完,但許棗已經心領神會,臉上立刻陰轉晴,甚至帶上了一絲扭曲的興奮。
她幾步走到周柒柒面前,看著那張讓她嫉恨無比的臉,揚手就用盡了全身力氣,狠狠地扇了下去!
“啪!”一聲清脆又響亮的耳光在礦洞里回蕩。
周柒柒猝不及防,被這大力的一巴掌扇得整個人偏向一邊,踉蹌了幾步,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碎石地上。
半邊臉頰瞬間紅腫起來,浮現出清晰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疼直沖腦門,耳朵里嗡嗡作響,眼前陣陣發(fā)黑,一時間竟趴在地上,遲遲撐不起身子。
瘦猴在一旁落井下石,惡毒地嘲笑道:
“賤貨!剛才不是挺橫嗎?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滿洞的匪徒看著周柒柒狼狽不堪的樣子,都爆發(fā)出一陣哄笑,連龍哥也露出了殘忍的笑意。
他們早已習慣了這種恃強凌弱的快感,看著別人痛苦掙扎,反而能激起他們更大的興奮。
越是凄慘,他們越是得意。
山洞里,匪徒們放肆的哄笑聲還沒落下。
地上,周柒柒臉頰紅腫,伏在地上看似被打暈了,凄慘無比。
匪徒們正看得得意,咧著嘴樂呵,忽然,洞口光線一暗。
一個瘦弱漢子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滿頭大汗,臉色煞白,人還沒站穩(wěn),就帶著哭腔喊道:
“龍哥!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這漢子外號叫灰子,是龍哥一個遠房表弟。
平時在團伙里也就是個放哨跑腿的角色,龍哥壓根沒拿正眼瞧過他。
此刻見他這副慌里慌張,敗興的模樣,龍哥心里那股邪火噌地就冒了上來,臉色一沉,抬腳就踹了過去,罵道:
“媽了個巴子的!嚎什么喪?沒看見老子正忙著?滾一邊去,天塌不下來!”
他踹開灰子,還覺得剛才看許棗扇巴掌不過癮,想讓她繼續(xù),好多看會兒樂子。
這種凌辱弱者的事兒,他們干得太多了,早就習以為常。
可那灰子被踹得跌倒在地,竟又手腳并用地爬了回來,一把抱住龍哥的腿,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龍哥!真...真出事了!不行??!您快去看看吧!”
龍哥被他纏得煩躁不堪,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眼神兇得能吃人:
“操!有屁快放!要是屁大點事,老子一槍崩了你!”
灰子嚇得渾身哆嗦,牙齒都在打顫,是哦到:
“外...外面...山底下,全是人!公安,還有部隊,密密麻麻的手電光,把咱們這座山給圍了!”
“什么?!”
龍哥臉色驟變,厲聲喝問,
“你看清楚了?是哪路人馬?沖什么來的?”
灰子顫巍巍地指向地上的周柒柒:
“我...我沒敢靠太近,看那陣仗,穿著軍裝,打著電筒,八成...八成是來找她的...”
龍哥還沒說話,旁邊的瘦猴先跳了起來,一臉的不敢置信:
“放你娘的狗屁!灰子你他娘的眼瞎了吧?人咱們才綁回來幾個鐘頭?票還沒遞,他們能這么快找上門?龍哥選這地方多隱蔽?十幾座山連著,老子回來的時候繞了七八個彎子,他們能摸到這兒?插翅膀飛過來的?”
其他匪徒也紛紛附和,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流竄作案這么多年,靠著龍哥的周密安排,從來都是把公安耍得團團轉,哪有過被堵在老窩的經歷?
灰子急得直跳腳,眼淚都快出來了:
“千真萬確??!咱們這次是真踢到鐵板了!你們...你們到洞口看一眼就明白了!”
龍哥陰沉著臉,不再聽手下吵嚷,幾步跨到洞口邊緣,朝山下望去。
這一看,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只見遠處山腳的方向,原本漆黑一片的荒野上,此刻竟然閃爍著好多光點,密密麻麻。
雖然離得遠看不真切,但那分明是大量手電筒發(fā)出的光亮,確實把這座山圍住了!
“媽的!怎么會這樣?!”
龍哥低聲咒罵了一句。
瘦猴等人也湊過來看,這一下,所有人都傻眼了,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灰子說的竟然是真的!他們真的被包了餃子!
瘦猴猛地轉身,一把揪住旁邊早已嚇傻的許棗的頭發(fā),惡狠狠地質問道:
“許棗!你個掃把星!你不是說她男人就是個屁大點的小排長嗎????!一個小排長能調動這么多人馬?把山都給圍了?!”
許棗被扯得生疼,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語無倫次地哭喊:
“我...我不知道??!我哪懂這些,他,他好像是營長,也可能是團長...我家里也沒人當兵,我不懂這些?。F長...團長手下有這么多人嗎?!”
她只知道沈淮川是軍官,有點本事,可萬萬沒想到能有這么大的陣仗!
瘦猴一聽,氣得眼珠子都紅了,反手就狠狠扇了許棗一個耳光:
“操!團長?!你他媽的害死我們了!”
這一巴掌比剛才許棗打周柒柒還狠。
許棗被打得眼冒金星,連滾帶爬地撲到龍哥腳邊,抱著他的腿哭求:
“龍哥!不怪我啊龍哥!肯定是周柒柒那個賤人耍了花樣!是她害了我們...”
可此時的龍哥哪里還聽得進解釋?
一想到可能被一個團長盯上,他就頭皮發(fā)麻。
他抬腳就狠狠踹在許棗心窩上,把她踹出去老遠,覺得還不解氣,又沖上去補了幾個大嘴巴子,罵道: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賤貨!”
盛怒之下,龍哥下意識地就去摸腰間的土槍,眼看就要斃了許棗。
瘦猴雖然也恨許棗,但覺得這么殺了太便宜她,趕緊攔?。?/p>
“龍哥,一槍崩了這賤人多沒勁!咱們不好過,也不能讓她好死!得慢慢折磨她,讓她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龍哥心煩意亂,沒吭聲,算是默許了。
瘦猴兩眼放光,拖著哭喊哀求的許棗就往山洞深處走。
這時,膽小的灰子又顫聲問道:
“龍...龍哥,咱們現在咋辦?要不...把人放了,咱們趕緊從礦洞后面溜吧?這山這么大,洞里頭岔路多,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過來,現在跑,興許還來得及!”
“跑?”
龍哥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哼,帶著十足的不屑和狠戾。
他帶著這幫兄弟橫行這么久,什么陣仗沒見過?
還從來沒被逼到要望風而逃的地步!
他心里壓根就看不起那些穿制服的,覺得他們不過是仗著人多勢眾的紙老虎,怎么可能就這么灰溜溜地跑了?
那也太丟份兒了!
以后傳出去,他龍哥還怎么在道上混?
龍哥啐了一口唾沫,惡狠狠地道:
“不跑!老子哪兒也不去!他們不是能耐大,不用送信就能摸到老子門口嗎?好?。∧窃蹅円矂e跟他們玩那些彎彎繞了!”
他陰冷的目光掃過地上看似昏迷的周柒柒,
“現在就寫勒索信!讓他們乖乖把錢送來!要是敢不答應,或者再敢往前湊一步...”
他比劃了一個砍剁的手勢,語氣森然,
“老子就先剁了這女人的一只手給他們送去!看誰硬得過誰!”
灰子一聽,連忙附和:“好!龍哥英明!就...就這么辦!那...那這信誰來寫?”
他說完,目光轉向身后那群兄弟。
這下可難住了。
這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都面露難色。
他們這些人,要么是壓根沒念過書,要么就是早年輟學,字都認不全,更別提提筆寫字了。
偶爾有兩個勉強識幾個大字的,也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寫封勒索信,簡直要了親命了!
眾人的目光最后都匯集到了龍哥身上。
龍哥自己也是個大老粗,認得的字掰著手指頭都能數過來,臉色頓時有些掛不住。
他在山洞里煩躁地踱了兩步,忽然停下,看待正要拖走許棗的瘦猴,忙喊道:
“瘦猴!等等!把那賤人給我?guī)Щ貋?!?/p>
“她!她不是自稱是城里人嗎?讓她寫!先干正事!”
這個時候,許棗那點文化水平反而成了救命稻草。
許棗連忙哭著點頭,喊道:“我會!我會寫字!龍哥,我寫!我肯定好好寫!”
龍哥不耐煩地擺擺手,又指著旁邊兩個手下,吩咐道:
“你!還有你!把人給我看緊了!要是出了岔子,老子扒了你們的皮!”
那兩個被點名的匪徒趕緊應聲。
山洞這邊暫時安靜下來,只剩下兩個看守和周柒柒。
其中一個匪徒,瞟了一眼地上的周柒柒,撇撇嘴對同伴說道:
“一個若女人,剛才拿下打狠了,暈得挺死,估計一時半會兒醒不了,甭管她了?!?/p>
但另一個匪徒顯然更警覺些。
他皺著眉頭,總覺得周柒柒趴著的姿勢有點不對勁,手臂似乎輕輕動了一下。
他心頭一緊,立刻厲聲喝道:“喂!你!干什么呢?!不許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