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北琛的聲音放得極柔,像怕驚擾了腹中的小生命。
溫?zé)岬暮粑熘f話的氣音,在她小腹上洇開一片微麻的癢。
湯喬允僵著身子,目光落在遠處來往的車流上,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算了,這大概就是天意吧……”
宮北琛貼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的起身,眼里還帶著未褪的溫情,“小家伙很乖,沒鬧你。”
湯喬允別開臉,聲音悶悶的:“可以了吧。”
“嗯?!?/p>
宮北琛應(yīng)著,卻沒松開摟著她肩膀的手,反而順勢將她往懷里帶了帶,“軒軒的治療方案,我已經(jīng)讓助理聯(lián)系了最好的血液科專家,明天就能出詳細計劃。你別太熬心,有我在。”
他的語氣自然得像他們從未分開過,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湯喬允想掙開,卻被他抱得更緊了些:“以后,我們可能很長時間都不會再見面。最后擁抱一下,留個紀(jì)念?!?/p>
“……”湯喬允心腔一梗,什么都不想多說。
宮北琛靜靜的抱著她,多想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可惜…
時間沒有辦法靜止。
盡管他很舍不得湯喬允。
但沒辦法,他還有更重的情債要還。
比起對湯喬允的虧欠,他虧欠邱淑儀更多。
半晌。
車子到了澳大醫(yī)院門口。
湯喬允冷淡的吩咐司機。“停車?!?/p>
“吱!”
司機靠邊停了車。
“宮北琛,你該下車了!”
宮北琛仍然緊緊抱著她,語氣透著掩飾不住的無奈和悲涼,“……喬允,我以后就是別人的丈夫了?!?/p>
“你照顧好自己,遇到什么難處,也可以隨時找我。我能幫到你的,一定會幫你!”
湯喬允聽了,心尖一陣發(fā)疼發(fā)堵。
這四年的婚姻!
真他媽的狗血。
可是到如今,說什么都顯得多余。
“下車吧,再見!”
宮北琛心底一疼,“還有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湯喬允心如死灰,“沒什么好說的?!?/p>
宮北琛一臉失望,不甘心的問,“真的沒什么要說的嗎?”
“……”湯喬允沉默,大腦一片空白。
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他心中有忘不掉的前任。
他要去和他的前任再續(xù)前緣。
她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而且,他們還有孩子,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她現(xiàn)在只想徹底結(jié)束這一切,抹掉和宮北琛相關(guān)的所有東西。
“一句都沒有嗎?”
湯喬允想了想,抬眸看著他期待的眼神。
“有一句。”
宮北琛眼底一酸,“……是什么?”
他很想聽到她說,她舍不得他,她心里仍然很愛他!
湯喬允吞了一口重氣,推開車門,“滾出我的世界!”
噗!
宮北琛心腔一炸,眼底的傷感和不舍,瞬間凝結(jié)成霜。
好!
好得很。
她果然和別的女人不一樣。
別的女人遇上這種事,大概會哭哭啼啼,依依不舍,憤憤不平。會陷在悲傷當(dāng)中,走不出來,甚至?xí)粡氐讚艨寰袷澜纭?/p>
她倒好。
除了怨恨,只剩下無情無義。
湯喬允冷冰冰看著他,“看什么看?趕緊下車!”
宮北琛氣噎,手指悻悻的對著她的鼻子顫了顫,“行,真有你的。果然是個涼薄又沒良心的女人。”
“別廢話,抱著你兒子,趕緊滾!”
宮澤軒睡著了。
宮北琛下了車,小心翼翼把兒子抱下車,“湯喬允,你好自為之。”
“到時候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最好還是這種‘態(tài)度’?!?/p>
湯喬允嫌他啰嗦,伸腿用力朝他后腰踹了一腳,把他踹離車門。
“砰!”一聲。
她悻悻的拉上車門。
“司機,開車,回老宅。”
“好的,湯總!”
司機一腳油門,向著比利山的湯家大宅開去。
宮北琛心中又氣又堵,看著遠去的車子,氣的火冒三丈,“行,你給我等著!”
“宮總,還送小少爺回醫(yī)院嗎?”
“嗯,看好軒軒,不要再讓他亂跑。”
“好的。”傭人趕緊接過軒軒,將他抱回病房。
宮北琛吞了一口重氣,覺得這樣下去也不行。
遲早會露餡。
“……不行,我還是先把軒軒送去國外。等喬允生了孩子,再把軒軒接回來?!?/p>
安迪一臉小心翼翼:“宮總,現(xiàn)在去哪里?”
“去玫瑰園吧!”
“好的?!?/p>
安迪吩咐司機開車,直接去了玫瑰園。
他哄好了湯喬允。
現(xiàn)在必須要去哄哄邱淑儀。
她跟了他這么多年。
為他立下汗馬功勞,幫他打下半壁江山。更為了救他,被砍了30多刀,更被毀容,成了終身殘疾。
他絕不能負她。
……
半個小時后。
宮北琛到了玫瑰園。
傭人恭敬打招呼,“宮總來了?”
宮北琛脫了西服,邁著長腿向屋內(nèi)走去,“淑儀呢?”
“太太已經(jīng)睡了?!?/p>
噗!
宮北琛腳步一頓,頓時愣住了。
她之前天天等他回來吃飯!
他不回來,她就也不吃飯,會一直等他。
今天,他特意沒吃晚飯,回來陪她吃晚飯。
沒想到。
她居然沒在給他準(zhǔn)備晚飯,也沒在等他回來,早早的睡覺去了。
“行,知道了。”
宮北琛心里有些發(fā)慌。
他知道,邱淑儀大概真的對他失望了。
今天晚上,他打算要獻身,好好的‘愛’她。
稍后兒。
他換了衣服,又去浴室沖了涼。
而后,來到臥室門前。
“咔嚓!”
他轉(zhuǎn)了轉(zhuǎn)門鎖,想開門進去。
然而,門被反鎖了。
“……”宮北琛又一愣,有點摸不著頭腦。
她這是怕他進去嗎?
她不是很想和他……重溫激情的嗎?
他今天晚上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肯定能發(fā)揮很好,絕不會在半途偃旗息鼓。
可惜…
她把門反鎖了,不讓他進去。
遲疑半分鐘。
宮北琛還是忍不住敲了敲門,“呯呯呯!”
“淑儀,睡了嗎?”
“呯呯呯!”
他接連敲了幾聲。
屋內(nèi)跟安靜。
沒有回應(yīng),也沒有來給他開門。
“宮總,太太可能睡著了,要不,您在客房休息?”
宮北琛心口一堵,悻悻的說:“那行吧!”
他敲不開房門,只能去了隔壁的客房。
…
主臥。
邱淑儀其實聽見了敲門聲。
不過,她已經(jīng)對他失望透頂,不想給他開門。
就算給他開門。
他肯定又像前幾次那樣,半途而廢。
他已經(jīng)對她的身體提不起興趣。
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第二天。
清晨。
宮北琛特意讓廚房做了邱淑儀愛吃的蝦餃和蟹黃湯包等等。
早上八點半。
邱淑儀終于打開房門,從屋里走了出來。
“醒了?嘗嘗今天的蝦餃,張媽新?lián)Q的餡料。”宮北琛討好的把餐盤親自端到餐桌,語氣帶著刻意的溫和。
邱淑儀沒回頭,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有事?”
“嗯,想跟你說件事。”
宮北琛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后,狀似隨意地說,“我打算把軒軒送出國待段時間,請最好的醫(yī)療團隊照顧他。那邊環(huán)境好,也適合養(yǎng)病?!?/p>
邱淑儀握著筷子的手一頓,目光銳利起來:“送出國?軒軒不是剛確診白血病嗎?這個時候折騰他去國外,合適嗎?”
宮北琛早有準(zhǔn)備,語氣篤定:“就是因為病著才要去最好的地方。國內(nèi)的治療方案我不放心,國外有位權(quán)威專家,專治兒童白血病,成功率很高?!?/p>
“而且,我們要舉辦婚禮,精力有限,顧不上照顧軒軒……”
這話聽起來天衣無縫。
可邱淑儀是誰?
她跟著宮北琛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什么風(fēng)浪沒見過。
而且,她太了解他了。
有時哪怕他只是眼神動一下,她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她轉(zhuǎn)過身,目光直直鎖著他:“軒軒昨天我還見了,精神好得很,蹦蹦跳跳的,哪里像個需要立刻轉(zhuǎn)去國外‘救命’的樣子?”
宮北琛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卻不動聲色:“白血病就是這樣,時好時壞,不能掉以輕心。早一天去國外,早一天開始系統(tǒng)治療?!?/p>
“系統(tǒng)治療?”
邱淑儀冷笑一聲,“阿琛,你老實告訴我,軒軒的病,真有那么嚴重?”
宮北琛被她看得心頭發(fā)虛,強裝鎮(zhèn)定地別開臉:“你不是看到診斷結(jié)果了嗎?我有必要騙你嗎?我只是不想孩子遭罪?!?/p>
又來了。
湯喬允剛懷疑完他,邱淑儀也開始懷疑了。
“不想孩子遭罪,就該留在身邊親自照顧?!鼻袷鐑x步步緊逼,“送出國?還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你是不是怕我跟孩子接觸多了?”
她想起前幾天去看軒軒時。
孩子臉頰紅潤,胃口極好,根本不像醫(yī)生說的“病情嚴重”。
當(dāng)時她只當(dāng)是孩子生命力頑強,可現(xiàn)在想來,處處都是疑點。
“淑儀,你別疑神疑鬼的?!?/p>
宮北琛的聲音沉了些,帶著一絲被戳穿的惱怒,“我這么做,也是為了大家好。軒軒在國外養(yǎng)病,喬允能安心待產(chǎn),我們也能清靜些。”
“清靜?”邱淑儀挑眉,忽然笑了,“我看你是想清靜地瞞著我什么吧?”
她轉(zhuǎn)身走到衣柜前,拿出外套:“既然你說國外醫(yī)療好,那我親自送軒軒去。順便看看那家醫(yī)院到底有多權(quán)威,也好放心?!?/p>
宮北琛臉色驟變:“你去干什么?你身體不好,經(jīng)不起長途奔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