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儀……連你也要離開我嗎?”宮北琛焦灼不安的踱來踱去。
看著客廳掛著的結婚照。
更加心如刀割。
比起湯喬允,他更擔心邱淑儀。
畢竟,她現(xiàn)在行動不便,又那么孱弱。
而且,她之前的仇家還那么多。
萬一被歹徒盯上,后果不堪設想。
“找到了嗎?有沒有什么線索?”
“宮總,暫時還沒有?!?/p>
“查!給我往死里查!”他對著電話吼道,聲音里的戾氣幾乎要把聽筒震碎,“查她最后出現(xiàn)在哪里,查她的航班記錄,高鐵信息,哪怕是坐出租車的監(jiān)控,我都要!”
“知道了,宮總,正在全力追蹤太太的手機定位?!碧刂谀穷^連聲應著,不斷催促黑客加快速度。
宮北琛掛了電話,隨手將手機砸在沙發(fā)上。
“呯!”
真皮沙發(fā)發(fā)出一聲悶響,像極了他此刻堵在喉嚨口的悶哼。
……
十分鐘后。
安迪立即打來電話。
“宮總,通過手機定位追蹤,我們已經(jīng)定位到太太最后出現(xiàn)的位置?!?/p>
宮北琛渾身一震,“在哪里?”
安迪:“在牛尾坉?!?/p>
宮北琛眉峰一皺,“牛尾坉?”
“是的?!?/p>
宮北琛心腔七上八下,想不通她去那里做什么?
牛尾坉是澳城的貧民窟。
這里生活中澳城最底層的貧困人員,以及三道九流的無業(yè)游民。
“馬上備車,去牛尾坉?!?/p>
“好的,宮總?!?/p>
司機和保鏢們不敢耽擱,十多輛豪車,浩浩蕩蕩開向牛尾坉。
四十分鐘后。
宮北琛的車在坑洼的巷口停下時,底盤幾乎蹭到地面。
保鏢下了車,慌忙上前給他打開車門。
另一個保鏢,連忙上前為他撐傘。
天空下著連綿不絕的小雨,地面泥濘污濁。
“宮總,當心?!?/p>
他推開車門,眉頭皺的更緊。
他雖然沒有潔癖。
但忽然面對一地的泥漿,甚至泥漿里還混合著動物糞便。
他覺得無從下腳。
“宮總,要不您在車上等,我們?nèi)フ姨??!?/p>
“不用?!?/p>
宮北琛實在擔憂邱淑儀,硬著頭皮踩著泥濘的地面,向巷子里走去。
昂貴錚亮的鱷魚皮皮鞋很快沾滿污泥,與周圍低矮破敗的鐵皮房格格不入。
特助說邱淑儀在這里做義工,照顧一群孤兒。
他起初是不信的。
邱淑儀那么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女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
“宮總,這邊請!”
沿著巷子一直往里走。
走了大概五六分鐘。
前面是一個破敗的屋村祠堂。
這里原先是祠堂,現(xiàn)在被改成了公益社區(qū)。
很多無依無靠的老年人,以及孤兒都住在這里。
“太太應該就在里面?!?/p>
宮北琛上下打量幾眼,眼神復雜。
他邁步走進祠堂。
剛一走進去。
剛好看到邱淑儀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衛(wèi)衣,袖子挽到手肘,正彎腰給一個瘸腿的小男孩系鞋帶。
“謝謝阿姨?!?/p>
“不用客氣?!?/p>
此時此刻。
邱淑儀臉上滿是平靜和溫和,沒有人會想到她就是曾經(jīng)威震澳城的大姐大。
“……淑儀。”宮北琛見她沒事,稍稍松了一口氣。
聽到聲音。
邱淑儀抬頭看來。
臉上的笑容淡下去,只剩一片平靜,像結了冰的湖面。
宮北琛呼吸一促,加快腳步向她身邊走來,“淑儀,你怎么一聲不吭來到這里?你知不道我好擔心!”
邱淑儀聽了,忍不住冷嗤一聲。
他要是真擔心她。
也不會等到第四天才來找她。
不過,她已經(jīng)習慣他撒謊成性。
“你怎么來了?”
宮北琛喉結滾動,眼底一酸,“跟我回去吧?!?/p>
“回哪里?”
邱淑儀笑了笑,笑意卻帶著凄冷和失望,“玫瑰園嗎?還是回那個只有名分沒有溫度的‘家’?”
“淑儀,別鬧了?!睂m北琛試圖放軟語氣哄她。
他最會哄人。
更會假裝深情。
不然的話,他當初也不會打動邱淑儀的心。
“淑儀,之前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跟我回去,我會……好好彌補你?!?/p>
邱淑儀冷淡一笑,打斷他的話,聲音清晰而堅定,“我們離婚吧?!?/p>
這五個字像淬了冰,狠狠砸在宮北琛心上。
他愣住了,隨即涌上一股被挑釁的怒火:“你說什么?我沒聽錯吧?我們才剛剛結婚,那你就要跟我離婚?!?/p>
“呵~,連你也要離開我是嗎?”
邱淑儀聽了,更加心如刀割。
她迎上他的目光,凄涼而嘲諷,“你是覺得在你心里,我離不開你是吧?”
“你知道我太愛你,知道我會無底線的包容你,知道我會原諒你的一切過錯?!?/p>
“所以,你才會這樣肆無忌憚的踐踏我的愛。才會一次次的把我的心傷的支離破碎?!?/p>
“……”宮北琛呼吸一梗,如遭雷擊的看著她。
邱淑儀又輕嘲一笑,深深的注視著他那張英俊絕倫的臉。
“我知道,你的心里從來沒有看得起我。我只是你利用的棋子罷了,現(xiàn)在的我對你而言,已經(jīng)沒有任何利用價值?!?/p>
“你又何必假惺惺的愛我?你知道的,就算你翻臉不認人,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樣!”
“所以,你沒有必要再裝了。你也不必憐憫我,更不必再虛偽的假裝愛我?!?/p>
“我邱淑儀……拿得起,放得下。你放心,我不會糾纏你,更不會去報復你。我只是累了,不想再看到你那張?zhí)搨蔚哪??!?/p>
“……”宮北琛聽的頭皮發(fā)麻,好想警鐘在頭頂不停的環(huán)繞。
“如今的你,功成名就,飛黃騰達,高不可攀。你的身邊,也確實需要一位像湯小姐那樣優(yōu)雅美麗的妻子?!?/p>
“所以,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再為我做什么,更不需要你施舍那點虛偽的愛!我覺得惡心,我寧可沒有!”
宮北琛呼吸一炙,渾身泛起一層層愧疚的寒意,“淑儀,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p>
“我最愛的始終是你,我不能沒有你……”
他上前一步,想要將她抱住。
邱淑儀冷嘲一笑,搖搖晃晃的退后,不肯和他接觸。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看透他的心。
也不想再自欺欺人。
她也始終相信。
愛不會消失,只是會轉(zhuǎn)移。
他對她的愛,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湯喬允身上。
一個又老又殘,一個年輕貌美。
一個飽經(jīng)風霜,一個金尊玉貴。
一個出身寒微,一個出身名門。
假如她是男人,也肯定毫不猶豫的選擇后者。
“淑儀,我……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宮北琛語無倫次,想要辯解。
可惜…
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真的已經(jīng)忘記了。
十五六歲時,他還是一個毛頭小子。
那時父親病重。
他迫不得已,只能代替父親去參加商會。
然而,所有人都不把他這個小毛孩放在眼里,甚至都明晃晃的露出邪惡的爪牙。就等著他父親一死,眾人好一擁而上,瓜分掉宮家這塊肥肉。
就在他被幾個叔叔輩刁難時。
是邱淑儀挺身而出,對著幾人冷嘲熱諷,更招呼著手下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
他當時真的覺得這個姐姐真是颯爽霸氣極了,他真的愛死了。
20歲時的邱淑儀,已經(jīng)在道上混出了名氣,背后更靠著當時最強的社團。
那時的她,多少人想要拉攏,想要讓她效力。
然而。
宮北琛憑著丁媽這一層關系,順利拉攏到了她。
16歲,他向她表白!
她笑他是小屁孩,讓他滾遠一點!
那時的他,就已經(jīng)非常成熟而有心機。他就已經(jīng)懂得想要女人心甘情愿為他賣命,就只能在情感上操控她。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的追求她。
17歲,少年正當時。
他終于感動她了。
他也以為,除了她,自己這輩子不可能再愛別的女人。
可惜。
天意弄人。
“淑儀,不要這樣,我我真的知道錯了,再給我最后一次機會?!?/p>
宮北琛看著邱淑儀后退的動作,像被無形的墻狠狠撞了一下,心口鈍痛蔓延。
“不,我已經(jīng)給了你太多次機會。你不要再騙你自己,不要再來惡心我?!?/p>
“淑儀,你忘了……”他聲音發(fā)啞,指尖微微顫抖,“那年你為了幫我搶回碼頭的控制權,被人砍了三刀,躺了半個月?你說過,只要我需要,你永遠都在?!?/p>
邱淑儀臉上的嘲諷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疲憊的悵然。
“是,我說過。可那時的你,會把我放在心上。會在我受傷時守在床邊,會記得我不吃蔥姜,會因為我多看了一眼櫥窗里的項鏈,就把整個店鋪買下來送給我?!?/p>
她抬眼看向他,眼底蒙著一層水霧:“可現(xiàn)在呢?宮北琛,你心里只有湯小姐?!?/p>
宮北琛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些瑣碎的細節(jié),被他淹沒在商戰(zhàn)的算計和對湯喬允的執(zhí)念里,早就模糊不清。
邱淑儀笑了笑,眼淚卻順著臉頰滑落,“你只記得湯喬允喜歡白玫瑰,記得她怕黑,記得她所有的小習慣。我在你心里,早就成了可有可無的影子?!?/p>
“不是的!”
宮北琛上前一步,不顧她的躲閃,強行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細,隔著粗糙的衛(wèi)衣布料,能摸到骨頭的輪廓。
“我只是……只是被豬油蒙了心。淑儀,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他聲音都帶著哀求:“我把湯喬允徹底忘了,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我們回玫瑰園,我給你雇最好的醫(yī)生調(diào)理身體,我陪你做你想做的事,哪怕是在這里做義工,我也陪著你?!?/p>
邱淑儀用力想掙脫,手腕卻被他攥得更緊。
“放手吧,宮北琛。”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之間,早就回不去了。”
“回得去!”
宮北琛猛地將她攬進懷里,下巴抵在她發(fā)頂,聲音帶著后怕的顫抖,“我不能沒有你。湯喬允走了,如果你也走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p>
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那些所謂的權勢、財富,在空蕩蕩的別墅里,在冰冷的婚書前,根本一文不值。
他真正怕的。
是那個從少年時就陪著他的人,最終也會消失在人海里。
他在心理上和情感上都依賴她。
可以說…
他可以失去湯喬允,但不能失去邱淑儀。
這么多年,她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精神支柱。已經(jīng)從愛情升華成了親情。
邱淑儀靠在他懷里,聞著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眼淚終于忍不住洶涌而出。
“我累了,真的累了,你放過我吧?!?/p>
宮北琛抱著她的手臂更緊了些,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里。
“我知道。但給我個機會,讓我贖罪?!彼皖^看著她蒼白的臉,一字一句道,“跟我回玫瑰園。如果你還是想離婚,等你身體好些,我簽字。但現(xiàn)在,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待在這里?!?/p>
雨還在下。
祠堂里的孩子們好奇地望著他們。
邱淑儀閉上眼,感受著他懷里的溫度,那是她曾經(jīng)渴望了無數(shù)次的溫暖。
宮北琛緊繃的身體瞬間松弛下來,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珍寶。
“走吧,我們回家?!?/p>
他彎腰將她打橫抱起,抱著她走出祠堂。
車子駛離牛尾坉時,雨漸漸停了。
邱淑儀靠在副駕駛座上,側(cè)頭看著窗外倒退的破敗屋舍,眼神放空。
宮北琛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幾次想開口說些什么,都被她沉默的氣場堵了回去。
……
回到玫瑰園。
傭人早已備好熱水和餐點。
宮北琛親自扶她下車,替她脫鞋時,看到她襪子上沾著的泥點,心口像被針扎了一下。
“先去泡個澡吧,我讓廚房燉了你喜歡的鴿子湯?!彼穆曇舴诺煤茌p,像怕驚擾了什么。
邱淑儀沒說話,徑直走向浴室。
等她穿著柔軟的睡衣出來時。
宮北琛正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手里拿著個藥盒,是她上次手術后醫(yī)生開的調(diào)理藥。
“該吃藥了?!彼褱厮退幤f過去,動作有些生澀,卻很認真。
邱淑儀接過,仰頭吞下,沒看他。
晚餐時。
宮北琛不停地給她夾菜,專挑她以前愛吃的。
清蒸魚去了刺,蝦仁剝了殼,連湯里的姜片都細心挑了出來。
這些細節(jié),他很多年沒做過了。
邱淑儀默默吃著,沒拒絕,也沒道謝。
“今晚……算是我們正式的新婚夜,以后,我都不會再離開你。”